你说我对她这么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真是烦死了!”书房里,五儿本想写几个字静静心,却发现自己心里一团乱麻,什么也写不下去,什么也看不下去,干脆扔了笔,绞着帕子对着研磨的秋华抱怨。
这日原是冬梅当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冬梅那张平平淡淡的脸,五儿实在是想不起说什么好,另外一点就是,这人是丑丫推荐的,她刚才生了一肚子的气,一点都不想见和丑丫有关的人。
秋华低着头,一副很恭顺的样子,当年她和春喜同时进的五小姐院子,春喜比她会看眼色,她巴结着小蛮,在五小姐面前得到了更多露脸的机会,若不是春喜进了二少爷的院子成了侍妾,自己大约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出头了。
秋华跟着五儿的时间不短,自然知道这个“她”是谁——丑丫,一个五小姐院子里古怪的存在。
一个娇滴滴的小姐,虽然是庶出的,那也是高高在上的,尤其是五小姐,那模样,比画上的仙女还好看,可是五小姐最看重的偏偏是丑得让人想吐的丑丫,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丑丫的时候,吓得一屁股蹲在地上,好久才换过劲。
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
但是偏偏小姐离不了她,她听院子里的老人说,当年五小姐起疱疹,身边照顾的,只有丑丫一个人,是丑丫命硬,五小姐才从鬼门关里逃出来的,丑丫虽然只是个下等的劈柴丫头,却是五小姐真正的心头之人,所以见了她一定要客客气气的。
这话秋华却不以为然,觉得那婆子夸张了。
这些年她冷眼旁观,这丑丫对五小姐自是没得说,但是五小姐对丑丫却未必是那么好,若是真的离不了,为啥不直接调到身边伺候,为啥丑丫直到现在都是个砍柴的三等丫头,要知道三等和后院二等,相差的可不是一两吊钱的问题。
秋华觉得,大家之所以这般的抬举丑丫,不过就是因为她在五小姐身边长了。今个听到五小姐抱怨的话,她就笑了,果然,五小姐真的没有对丑丫格外青睐,那所有的传言,都是谣言,都是她们臆想出来的。
秋华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当即又是那副心如止水的样子,只听她柔柔地说道:“奴婢猜,丑丫姐大约是最近手头拮据吧。”
五儿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凝视秋华,慢慢地问道:“这话怎么说?”
秋华一听,心里笑了,但是面上却依然不显,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像是敢说又害怕什么。
五儿一摆手,“但说无妨。”
“前个发月钱,丑丫姐和我们一般伺候着,却值得了一吊钱,这确实是……”话说到这确实停住了,为难地看着五儿,不说下去了。
五儿并不接话,甚至连出气的声音都越来越小,秋华只觉得血流加速,心怦怦跳得格外的快,这不是她第一次给别人上眼药,以往小姐都是顺着她的话接着说,为何这一次相隔的时间那般长,时间越长,不安越来越大,她的微笑快支撑不下去了。
“你真是这样想……”良久,她听到五小姐略带着喑哑的声音,心中一喜,觉得鱼儿上钩了。
忍住兴奋的心情,试探性地说道:“大概是吧,奴婢也只是,只是猜测……”话说的结巴一点,是否能显得更真实一些,秋华踹踹地想着。
又是长久的沉默。
久到秋华以为小姐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五儿开口了,“确实是少了。”
“……”秋华一愣,怔怔地,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见五小姐抬起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愤怒,反而是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她的月钱却是是少了些……”
说着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秋华瞪大眼,这一次她是真的不知道接什么话好,只能干巴巴地赔笑,“是,是啊……”
“可是库房里没有那么多钱了呢,怎么办呢……”五小姐似呐呐自语,啧啧了半天,手指敲着桌子,突然她冲着秋华笑了起来。
秋华心里不安再次扩大,不知为何,她觉得五小姐那灿烂如春的笑容那般的危险可怖,不由得腿有些发软,脸也是煞白。
“即是如此,秋华,就从你的月俸里每月扣去两吊钱补给她,这样好不好?”刚才坐着好好的五小姐突然站了起来,说话的语气也是愈发的轻柔,笑得也愈加开心。
只是眼睛里,冷得就像冬日屋檐下凝结的冰凌柱,冻得自己的身体僵硬,失去了知觉。
秋华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温和地五小姐此时化成了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而自己则是被蛇盯上的猎物。
“不要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话,好吗?”
“再听到,就可不止是罚月钱了呢,秋华——”
我可以说她,我可以抱怨,但是这并不代表,你们有资格对她指手画脚,在我面前点眼药,秋华,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么?
你真的以为,我可以任你拿捏么?
“扑通——”
秋华终于是忍不住,膝盖发麻,双腿瘫软,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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