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深沉的夜色中,在这样肮脏的牢笼里,那个令人怜惜的人儿倔强的将自己沉溺进无边黑暗,硬下心肠,拒绝一切救赎。
她的声音在小小的牢房上空回荡几圈,便渐渐低了下去。她说:“时桑,不要太靠近我,你会后悔的。”
她是如此残忍呵!明明已经有所动摇,明明已经看到了曙光,却用近乎残酷的理性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忘掉那些龌龊的过去,不能原谅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们。
她迷恋这样的温暖,可她仍记得,母后那一脚落在小腹上时,除了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外,连带着心底的最后一丝希冀,和着十二年来积攒起的所有期望,也彻底湮灭在那森冷的深宫后院了。
他们说,她是天煞孤星,克人克己。
他们说,她注定一世被欺骗,被背叛。
他们说,她注定孤身此生,死无葬身之地。
嘴唇张张合合,一字一句,宛如诅咒。穿越了这么多年的时光,仍能清清楚楚在她耳边作响。
她忘不了,不能忘,也不敢忘。
深冷的皇宫里,每一步落下,都会踩上冤死人们的破碎骨骼。鼻端浓烈的血腥味,曾充斥了整个懵懂的少年时代。
那些不堪回首的一切,还有,那个必须要踩着无尽尸体才能踏上的王座——
——属于她的一切,她最终还是要亲手夺回来。
时桑将手臂搭在她的肩上,深深的凝视着她: “你在害怕什么?担心什么?你只是不相信自己,你只是觉得倘若自己一旦松懈了,就再也没有往上爬的资格了。”
“你错了,空诸。你太低估你自己了。”
外面传来阵阵嘈杂声,天快要亮了。
“你要相信,总有一日,你能站到他们无法企及的高度。你高兴,大地回春;你震怒,伏尸百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那时候,你再想到此刻的犹豫,你会觉得格外好笑。”
时桑将那颓然坐在地上、紧紧抿唇的孩子扶起,她的动作很轻,也很温柔,却隐隐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隔着栅栏,她慢慢将额头贴上她的额头,看着那双浅灰色的瞳孔渐渐靠近自己,近到连彼此缭绕的气息都能轻易感应。
她没说话,然后缓缓放开了她,转身离去。
身后,空诸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渐渐沉静下来。很多时候,不是不够聪明,不够敏锐。只是因为身在局中,所以被各种限制困住思维。只有跳脱出这个棋盘,杀掉棋手,成为掌棋人,才能真正解开这些谜团。
想要得到这天下,除了必须和兄弟们争得死去活来,用腌臜的手段夺取父皇的欢心外,其实还有另一条路子。只是看,到底有没有这个胆色,有没有这个能力,还有,究竟有没有,承受失败后果的勇气。
而这些,空诸从来都不缺。
“我都听到你跟她说的话了,”走出牢房,时桑脖子上悬挂着的玉龙项链的龙眼,突然亮了起来。玉龙犹豫着说:“你不觉得……”
时桑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你的话太多了!”
玉龙打了个寒颤,慌忙闭嘴。从它的角度自然看不见时桑此刻的表情,但以它兽族的敏感,自然不难以听出,这句话当中剧烈的情绪波动。它跟了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
顿了片刻,时桑的情绪才渐渐缓和下来,她淡淡的道:“元清,放心吧,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该触碰的禁忌,我不会去触碰。”
玉龙元清沉默片刻,才很小声的说道:“我有点担心……”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所有的忐忑不安,都在这冷冷淡淡的话语中烟消云散。元清低低的嗯了一声,双眼中的光芒重新渐渐黯淡了下去。
从外边看,依旧是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玉龙项链。至多有识货的人见到,觉得是件上好的极品玉坠,雕工Jing细,明显是出自大家之手。还是难得一见的龙腾玉罢了。
又有谁能想到,这龙腾玉里封存的,还真是一条上古时代便已经绝迹的龙族呢。
第三次脚步声响起,来的却不是空诸想象中的、押送她行刑的执法队成员,却是一个她怎么也想象不到的人物。
这是一个比三长老看上去更显苍老的老者,满头银发,神色冷漠。他是一族之长,他是无情的代名词。在他眼里,没有感情,只有利益,利用。
居然是族长亲至。
空诸也打量着他,暗中揣测着他的目的。族长双手背后,他的眼光很尖锐,刺得空诸感觉皮肤一阵生疼。
他淡淡说道:“你也无需觉得委屈,你早就该知道,身为读心一脉的一份子,你有用时,宗族会将你视为一切,高高捧起;你无用时,宗族便将你弃之如履,万劫不复。”
“你的所有一切都是宗族赐予你的,你高贵的身份,尊贵的血脉,无上的能力,这些都是宗族给你的荣耀。不要有一些不该有的想法。每一名读心族人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宗族付出一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