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元解不喜自己,一时心里有些虚,根本不敢抬眼同亓元解对视。崇明还在她耳边窸窸窣窣地嘲讽,她有些急了,暗处胳膊肘猛顶了崇明肋骨一下:“闭嘴!不要你说!”
崇明捂着肋骨,看着陆莲稚恼羞成怒的模样,乐不可支。
陆莲稚行走江湖向来讨喜,几乎是无论谁见了,都能生出十分倾慕。
若有些个脾性古怪的,始终看她不顺眼,她还大可以避开。但这一次,陆莲稚却不声不响吃了个大瘪。亓元解看她不顺眼,她却根本没办法绕过他,一面千方百计想要讨他欢喜,一面却总是不得要领。
崇明哪里见过陆莲稚这般模样,在一旁吃瓜看戏,当真趣味横生。
一时如此,诸多安排既定。一行人草草用过了晚膳,不过戌时,便皆分头出了王府。
晚间雨倒是停了下来,云霭十分厚重,遮得天色无星无月,将整个朝京街巷衬得黑压压一片沉重。雨后的地面淋淋漉漉,有些滑溜。陆莲稚同崇明一人承着一匹马,出了王府门,向清凉别苑方向去。
陆莲稚看着亓徵歌扶着时缜的手上了马车,素白的裙摆在车门边蹭了蹭,隐入了车内。
她悄悄叹了口气,心里十分不想令亓徵歌离开自己视线范围,不情不愿地跟着崇明往前纵马。崇明耳朵十分尖,一下儿便捉住了那一声叹息,又是好一通嘲笑。
二人纵着马,一时便你追我赶,向着清凉别苑而去。
那方亓徵歌也有些挂念陆莲稚,临出门前给她多加了两件衣服,也不知道她跑跳起来又会否太热?亓徵歌掀开马车帘子向后看了一眼,只见陆莲稚纵马的身影已经在王府街尽头十分模糊了,不由得放下帘,微微幽幽叹出一口气。
仿佛这些日子习惯了形影不离,再也无法习惯任何哪怕只是一点距离的分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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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王府距离宫内十分近,很快亓徵歌便再度见到了时纱。
眼下一天将要结束,时纱正拿着本书坐在房中看着。灯火明明,书卷满床,房内炭火也未点,十分清寒,桌前一杯热茶升起袅袅烟雾,将时纱面色衬得有了几分憔悴。
他正神思恍惚,便忽然听见外头站着的冉官儿进了来,说道时缜来见。他立时放下了手中书,便迎出了门。
时缜见到时纱披散着长发,本就不过一掌的面容为青丝掩映,显得仿佛更有了几分清减。
眼下冬至已过,入夜里时纱穿着也并不十分厚实,浑身带着一股寒气,时缜知道他是还在伤心难过,不由到底心下生出了几分怜惜,轻轻叹气。
时纱向来没有帝王架子,与时缜二人见面不过以兄弟之礼互见。时纱行过礼,直起腰一抬眼才发觉边上还站着亓徵歌。
今日里出了如此多事,连容决谷主亲访都为时纱所拒,眼下时缜带着亓徵歌夜间来访,时纱哪里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亓徵歌向时纱行了个普通的见面之礼,尚未进房中,也还未等时纱有所表态,便先发开口道:“夜间造访,多有叨扰还望见谅。不过此番来访,在下还想接师妹回去。师妹滞留多日,家父很是想念。”
亓徵歌语调温雅和煦,神色也淡然得体,仿佛只是要接回一位入宫中造访多日的故人一般,语态稀松平常。
眼下尽管她分明举止有那么几分不合适,带着逼人的气度在其中,但神态与言谈却十分得体温和,姿态亦是万般端方,令人感到仿佛一切本就该是如此,在门外如此谈话、如此怡然论事,都并无不可。
这合理与不合理的态度两相碰撞,竟令时纱感到了几分无从指摘,又仿佛不得不作出些回答。
时缜也为亓徵歌这般单刀直入感到略有几分吃惊,但看时纱的神色,时缜却知道这般单刀直入竟十分有效。
时缜转而一想,这些日子里他同时纱相见总是在十分繁忙的场景之中,彼此都总来不及聊得过深入,是以时纱总能够避开一些话题。但今日如此直截了当的挑明话头,却是终于令时纱躲无可躲了。
时缜不由得微微一笑,跟上了亓徵歌的节奏。
“前些日子总不得空,今日甚好你我都在此。纱儿,你我来日都还长,父亲去了,还有我同你相依。但有些话,我还未同你说,总要劳烦你挪出一夜,如儿时一般与我去书房夜话了,可好?”
时缜笑得十分温和,朝时纱伸出手来,仿佛此间还是是兄弟间从前有过的无数场夜话一般,令时纱感到了几分恍惚,积压了这么些时日的孤单苦涩都有些兜不住。他不由得向前一步,静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好。”
时缜知道时纱到底还只是个孩子,虽有闹脾气的时候,却究其根本也是个正直可塑的性子,一时不由得笑了笑,继续道:“只是你我二人夜话,就不能劳烦亓姑娘在外头等着了,便让她去将她师妹接回可好?”
时缜的语调没有丝毫责怪或质问在其中,反而悉是关心于温和,令时纱感到一阵钦佩的同时,还感到了一阵歉愧与内疚。
时纱钦佩他三叔,而时缜的性子却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