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城,那种恐慌令人熟稔。魏池理解余冕让自己带着毛以宣看城墙的用意,毕竟只有打过仗的人才知道这一圈圈看过去要看出哪些名堂。但对于这场战争,魏池少了些当年的激情,她真切的感受到了恐惧。这些从她面前一波一波走过的百姓,看上去都是一样的无助。如果是在六年前,魏池一定会赞同余冕的做法,用京城的城墙保护这些手无寸铁的妇幼。但是这是在六年之后,魏池感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极度复杂的人,一方面冷酷的判断着这些灾民将会带来的风险与破坏,另一方面又像一个老道的政客一样曲意迎合着自己的上司和所谓道义的规则。
“如果漠南人押着一群百姓前来打头阵怎么办?”魏池指着正北方。
“哦!哦?!”毛以宣显然没有想到这样惨烈的场景。
“届时不会再有时间供我们争吵,余大人没有打过仗,但是他很有才华,所以才派我们两人出来巡视。我们现在就得把可能会出现的争吵都吵清楚,真正站在阵营前的时候,我们得意见一致。如今朝中缺的是将领,但是并不缺人,我们的行为稍有闪失便会引发口头上的混战。余大人会去让他们闭嘴,但是我们之间不能出现间隙。”
“这样说来,魏大人是准备认真参战了?”魏池之前虽然首肯,但是并没有任何意见提出,毛以宣以为这是余冕要他们巡城的主要原因。也许他猜的不错,魏池的确需要思考的时间。
余冕是一个强大的支撑,魏池宁愿相信值得一搏,但是她需要提出一个特殊的条件,经过近一个月的了解和思考,她做出了抉择:“是的,我会认真参战,但是有一个条件——送我的所有家眷去南直隶。这个提议你要和我一起去提。”
“?”毛以宣有些愤怒:“我们现在就要开始争吵了?”
“没有争吵的余地,你必须要支持我。”
“余大人才下令,全城所有官员家眷不得离京!你这样做是动摇军心!”
“是的,这样做的确会动摇军心,但是这是我参加战争的必须条件。”魏池顿了顿:“如果不能满足我的条件,我也尽到了我的职责,陪您足够详细的了解了城防的情况,并给足了提醒,您一个人也可以尝试死战。”
“那我也提同样的要求,你也支持我么?”
“不会。”魏池冷冷的回应。
“……”毛以宣冷笑:“魏大人,您的脾气可真是令人不快。”
“可惜你没有别的选择。”魏池没有任何表情:“如果没有我,你很快就会死。”
“并不是你才有家眷,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么?”魏池抿了抿嘴:“我用我的能力为我的家人换取特权,不容得和你商量。”
余冕对这个非分的提议并没有太多的异议,这位以正直着称的大人在关键时刻总能保持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理性。毛以宣指着魏池的背影,难以掩饰愤怒:“竟然公然违抗大人前天才颁布的法令!”
“他没有公然,他是私下的。”余冕笑着拍了拍这位愤怒的将军。
“性格真的是非常乖张!”毛将军继续咬牙切齿:“末将一人也能担当大任!不需与他同行。”
“若果真如此,将军还会委屈自己与他一同前来?”
“……”
“息怒,不要怪他,我这次可是把他逼急了。”
毛以宣做个一个无奈的怪相:“余大人,刚才魏大人问在下,说如果漠南人押着百姓打头阵怎么办?魏大人,真的会对百姓开炮?”
“他问了你这个问题?”余冕并不惊讶。
毛以宣点了点头。
“证明他的确对漠南人很了解。”余冕表情泰然。
“我不会对百姓开炮的!”毛以宣被这态度搞得有些不知所以,但是他决定要摆明自己的立场。
“不要小看我们这些文官,”余冕笑了:“对于战争的经验有时候并不来自自己是不是武将,我为官的前几十年,都在京城外。虽然没有指挥过任何一场战斗,但你回忆洪武初的那几年。那是个动荡的年代,我从为官的第一天就在经历战争了。魏池是个有才华的年轻人,不过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对战争领悟远高于他所具备的其他才华。他已经经历了他应该经历的一切,你要做的就是相信他,他能想到漠南人的计量,就一定有不对百姓开炮的办法。”
在毛以宣对魏池半信半疑的时候,漠南的铁骑正奔驰在来京的路上,魏池手上的特令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生机,从兵部出来,魏池便立刻往家里赶。这个月,魏府上的人习惯了魏池半夜出现凌晨离开的状况,对于饭点儿准时回来的情况一时有些不明缘由。
魏池没有多说,将所有家人召集到了一起:“即刻准备出城。”
戚媛不解:“已经全城宵禁了,更何况我们是官家的家眷,都已明文不得离京的。”
“这是特令,”魏池把这份珍贵的文书交到陈虎手里:“陪同夫人前往南直隶,不要磨蹭了,收拾东西!细软只带银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