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罢了”
原来是外地人来游山玩水的,那倒不稀奇,毕竟当年桑家也是盛极一时的豪门世家。
提到桑家,船夫的话多起来,“说起桑家,我那时也曾受过他们恩惠,那一年江南雪灾,颗粒无收,街上到处都是难民,那时候桑家在……”他顿了顿,似乎有些想不起是在哪施粥接济难民的。
“是在城南的观音庙”桑榆下意识地接话道。
船家一愣,随即笑开,“这位姑娘怎么知道?”
看起来穿戴虽然素净,但容貌气派不像是穷人家的小姐啊。
桑榆勉强笑了笑,目光穿透暮色望向了远处隐约可见的碧瓦雕栏。
“我也曾受过桑家恩惠”
而且还是养育之恩。
“到了”船家将小舟靠岸停驻,抛了锚固定好。
夙命扶着她下了船,船夫正欲替她们指路的时候,桑榆已经向前走去。
他摇了摇头,嘀咕着:“真是怪人,不过桑家的宅子虽然不在了,门前石狮子倒是极好认”
踏过熟悉的青石板,院墙上久无人打理,已经爬满了常青藤,一路走来荒无人烟,皆是破落景象,直到见到烧的漆黑残破的大门时,桑榆终于捂住了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夙命从她身后走上来,“要进去看看么?”
桑榆摇头,“幸好当初我娘死的早,没有惨遭屠手”
一百多条人命,当初的自己到底是做下了什么样的冤孽,才令她一生都颠沛流离,不是不后悔的,只能加倍对她好。
“夙命,要不要去看一下我娘?”
如果娘亲在天有灵,见到她没有孤苦伶仃,应该也会欣慰的吧。
夙命点头,握紧她的手,“好”
“不贞的女子死后没有资格入祖坟,我娘也只能草草一口薄棺了事”满天纸钱飞舞,桑榆缓缓跪在了泥地里,“无碑无墓,不过幸好姑姑也和她在一起”
乱葬岗里两处坟茔挨的极近,若是不仔细辨认,几乎都分辨不出,也算是白首不离。
“你娘和你姑姑当真?”夙命将手放在了她肩上,给予她无声的鼓励。
桑榆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嗯,从小姑姑就极疼我,父亲常年在外做生意,家里一年到头都是姑姑陪着我和娘亲,那时候只以为是姑姑偏爱我,却未曾想到是因为娘亲的缘故”
夙命也在她身边端端正正跪了下来,行的晚辈见长辈的大礼。
“晚辈夙命,有幸与桑榆结发同心,在此答应二位长辈,护她一世安好,不离不弃,若是从前做过什么混账事,夙命在此赔礼道歉”她将头抵在黄泥地上,姿态虔诚,一语双关。
桑榆渐渐shi了眼眶,“夙命……”
那么骄傲的夙命,带她来只是想让娘亲与姑姑瞧瞧,并未想到她会立誓。
天色渐渐暗下来,不时有寒鸦哀鸣,更添了三分Yin冷,林中有雾弥漫起来,夙命起身也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回去吧”
桑榆点头,顺从地任她牵住往回走。
一声凄厉的猫叫响在咫尺,令人起了鸡皮疙瘩满身,桑榆只觉得腿上一凉,失声惊叫起来,紧紧攀住夙命的胳膊。
“什……什么东西……”到底是乱葬岗,她不是不害怕的。
夙命将含光握在了手里,把她拉至身后,冷冷低喝,“谁?!”
幽暗的林中忽然亮起了一点灯火,不似坟堆里常见的磷光,而是大红灯笼氤氲出迷离的光,反而更让人害怕。
桑榆掌心渗出薄薄一层冷汗,夙命回过头去,低声道:“别怕”
莫名其妙就安了心,桑榆点头。
林深处渐渐走出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妪,佝偻着身子,看不清面容,怀里抱着一只黑猫。
“老婆子养的猫不小心惊扰到二位,实在抱歉”嗓音也是涩涩的,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
夙命收剑回鞘,拉着她往回走。
“你们是桑家什么人?”
桑榆脚步一滞,回过头去看着那老妪,恰好那老妪举起了手中的灯笼,桑榆脸色惨白,往后退了几步。
那老妪脸上竟然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皮rou翻出来,结着褐色的痂,看上去尤为可怖。
夙命抿紧唇,顾不得桑榆还在频频回头,快步拉着她走出了乱葬岗。
走到大街上的时候,桑榆还是心神不定,脑海里一团乱麻,那个老妪知道她是桑家的人,还知道娘亲和姑姑埋在哪里,她会是什么人?
还有夙命的反应,担心之中似乎还有些慌乱……
夙命猛地顿住脚步,桑榆躲避不及撞上了她的后背,揉着鼻子呼痛。
“那里有卖糕点的,你在这里等我”
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纸包,展开一看还是温热的芡实糕。
桑榆捻了一块放进嘴里,甜而不腻,正是儿时最喜欢的味道。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那家的芡实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