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整理一下,把箱子摆放成一排座位毓敏秀在旁边玩着戏班的一应道具,看看扇子,耍耍长枪。
在她第三次耍掉长枪仍不放弃之后,我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她面前,问道:“你很喜欢长枪吗?”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她面前总觉得很紧张。我并不是害怕生人的人。
“不知道,就是看起来很亲切,好像它天生就是属于我的。”她一面回答我,本想挽个漂亮的枪花止住,却不小心脱了手,枪直直朝我飞了过来,险险地从我手边飞了出去。她紧张地惊叫一声,冲上来查看我的手臂,口中直说着对不起。她的手细长细长的,右手中指第一个指节有一个淡淡的茧,握在我手臂上的感觉光滑细腻,和王玉桂的触感截然不同。
“没关系。练枪的时候也经常伤着,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胳膊不疼,我心里反而有些说不出的甜蜜,好像因了这点伤,一下子把我们的距离拉近了。
她查看我的手臂一会儿,见没流血,才放下心来,感喟道:“没想到这个东西这么难控制哦,那你学几年了?”
“我进班两年了。”
“我听阿母说过,说做戏很辛苦,要从小开始练习,拉筋劈腿,还要四处奔波。你这么大才开始练习,会不会很辛苦?”
“还好,只要喜欢,就算再苦也是值得的,而且学习歌仔戏有很多又好笑又好糗的事情,也算苦中作乐。”不苦是假的,可我却下意识说了谎。
她显得很有兴趣,问道:“是吗?说给我听听。”
“不过很流氓哦。”
“没关系,说说看嘛。”妖娆靓丽的女孩子,竟那么爱撒娇。我笑着,既觉得羞涩又有些跃跃欲试。
那是我刚到戏班的时候的事。戏班演出收益好的时候,丁永昌就会拿出一部分包银给大家加餐。有一次买了很多鸡翅膀回来,王玉桂做了腐ru鸡翅膀,上桌的时候给我夹了一块。那时候和王玉桂莫名地亲近,随口就问了她翅膀用台语怎么说,然后我依葫芦画瓢学了一遍,结果整桌的人都笑翻了,一脸戏谑的看着我。王玉桂脸红红的,只急忙给我夹了一筷子菜,叮嘱我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便没有下文了。我只觉得莫名其妙,后来丁建业有一次他在信里说起了这件事,追问之下我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我发音不准确,把翅膀说成了鸡[巴,出了个大糗。
我靠近她耳边准备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一股淡淡的馨香沁入鼻端。她的耳朵晶莹粉嫩,戴着一枚复古式的银质耳钉。脖子白皙洁净,脖根处是两抹曲线优美的锁骨。我止不住心里的渴望想要接近她,她毫不防备地微微低着头迎合我。她的唇线很美,一直带着好看的弧线。我的心砰砰地跳着,就在她耳边不稍一巴掌距离的地方,我停住了。这么美好的可爱的一个人啊,我心想。
我暗暗平复了心跳,离开她一些,才小声说出那两个字,她怔愣了一会才发现,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脸上和脖子都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我想她是害羞的吧,却偏偏要以这么夸张的动作掩饰自己,真是个可爱的女子。落日的余晖把天空衬得一片明亮几净,山风吹过高高的法国梧桐,惊起一阵沙沙的响动,像她独特的声音。
“果然好流氓哦你。”
“是你要说的。”我也开始有些耍赖。
她娇嗔地白了一眼,“难怪你国语说得这么好,原来你不是从台语的。如果我也学的话,会不会像你一样?”
“肯定会哦,”我糗她,“我以前住的地方,周围的人也都是讲台语的,只是因为我父亲是大陆人,所以我们家才说国语。你从小在台北长大,说不定还会说出什么更离谱的词呢。”
她赞同地点点头,“嗯,说不定。这么说这台语还真处处是陷阱诶。那你后来还有没有出过这样的糗事?”
“没有了,我后来学乖了,想说的时候先在心里默念几遍,觉得差不多了再说就差不多了。”其实只是因为后来戏班的人都不跟我讲国语了,我被迫慢慢适应这种语言罢了。
毓敏秀没有再追问,小声地重复两声,后又兀自笑开了,余兴未了,她又嘲笑我道:“好糗哦你。”大概是终于深切反应过来那两个的含义,脸上薄薄的红晕未退,在余晖的映衬下,像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煞是好看。
“不许说出去哦!”
我心里竟突然生出一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冲动,好像一下子回到国中时代那个懵懂无知的查某囡,分享同一个秘密就理所当然的成为好朋友。我想我们应该算得上一见如故,我几乎把那几年积攒的语言和快乐都一下子迸发出来,所有曾经不以为意或不甚深刻的事情却在与她的对话间悄然想起,我如此自然的取悦她,真像久别重逢又毫无间隔的好友。而她也不负我所望,陪着我说啊笑啊,脸上的肌rou笑僵了,拍一拍舒缓舒缓接着笑,像一只花枝招展的雌孔雀。我们看上去是那样的快乐,我幸福地忘了丁建国的存在,直到饭菜上桌之后,他和丁永昌从木板后面走出来,我才猛然想起原来她已经有了爱人。心里由猛然生出一种时不与我的哀痛。
毓敏秀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