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轮椅上的人,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笔。她轻声道了一句:
“你这孩子,到底还是来见我了。”说出此话时,她那温柔沉静的音调起了波澜,颤抖着裹住了沈绥的心房。
沈绥大喘息一般忽而深吸了一口气,又向侧前迈了几步,背光的灯火总算明亮了那女子的面容。她简单地绾着一个发髻,发丝近乎全部银白了,肤色苍然,面相已现老态。只是这一切,都敌不过她本身的美。她如何都是美的,若海棠花一般清隽秀雅,琼华玉树不足以比拟她的风致。即便发丝银白,唇角眼角生了皱纹,她依旧那样的端方柔美,摄人心魂。她的身躯因着常年的病痛折磨显得枯槁,露在袖外瘦削的手臂让人触目惊心。或许她从前的样子更为可怖,这些年在矩子Jing心的调理下,她的身子其实已然好转许多,至少矩子说,比当初刚刚在蜀地见到她时要好多了。
她目光含泪地望着沈绥,那眼神沈绥太熟悉了,那是母亲望着孩子时的神态。沈绥下颚不自主地抖动着,泪水已然涌出了眼眶。她忽而一个箭步来到她身前,扑通一声跪地,双手抱住她足踝,叩首于她足背,颤声唤道:
“娘……”
这一声呼唤,跨越了整整三十年,屋内所有人,顿时潸然泪下。
曾怀我躯,受难降临,悉悉哺育,盼我娉婷。一朝离丧,半生难寻,天理昭昭,亲缘千里。儿已而立,母发苍苍,阿母阿母,泪shi衣襟。
作者有话要说: 唉……
本章前半段已经将前面很多伏笔串起来了。武惠妃案的凶手其实已经浮出水面,与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并非是一伙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饮泣声在屋内缓缓淡去, 轮椅上的女子费劲地勾着腰, 努力触碰着身前孩子的发顶:
“好孩子, 你抬起头来, 抬起头来……让娘好好看看你。”她叠声说道。
沈绥抬起面庞,已是满面泪痕, 娘亲那略显粗糙的掌心捧着她的面颊,用拇指指腹擦去她的泪水, 温柔又饱含爱意。她那被泪水shi润的双眸, 仔细凝望着沈绥的面孔, 半晌忽然笑了,轻声道:
“我的小赤糸长大了, 娘都不认识了。”
沈绥听她此言, 不由再次啜泣出声,想说话,却半晌说不出口, 只能扑入她怀抱中,多少委屈苦痛, 尽在此刻发泄而出。
娘亲, 孩儿已不是当年的面容, 您……您的女儿,如今的容貌并不是您给的,您还能认得孩儿吗?
“我的儿,永远都是我的儿,你就算化成灰, 娘也认得。”秦怜好似看透了她的心,搂着她,抚摸着她的后首,轻声说道。
“娘……”沈绥好似失去了所有的语言能力,倒退三十年,重回了婴孩时代,成了一个只会呼唤娘亲的孩子。她不厌其烦地呼唤着,好似要将失却的三十年一夕补回。
母女相拥而泣,身后的所有人也跟着啜泣不止。凰儿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身边的大人们都在流泪,她显得十分疑惑。片刻后,大概是被情绪传染了,小家伙嘴一撇,也跟着哭出声来,口中呼唤起娘亲。
众人被小家伙的哭声拉回神,张若菡匆忙间抹了一把泪水,将在颦娘怀中挣扎的凰儿接入怀中,抚着她的背哄道:
“不哭不哭,娘亲在呢。”
“赤糸……那可是,可是你的孩子?”秦怜望着不远处的张若菡与怀中的凰儿,连忙问道。
沈绥吸了吸鼻子,胡乱擦了一把泪,唤了一声:
“莲婢。”
张若菡立刻会意,抱着孩子上前,随即跪在了沈绥身侧。
“娘,这是孩儿的妻子张若菡,子寿先生的幺女,行三。这是我们的孩子,起名善安,ru名凰儿,意为鸾凰之子。”
“若菡见过大家(唐女子称呼婆婆为大家)。”张若菡叩首,又拉着凰儿,道:“凰儿,这是你祖母,唤nainai。”
凰儿吸了吸鼻子,略显委屈但很听话地呼道:“nainai。”一边说着,小家伙抬头好奇地望着眼前坐在轮椅上的那上了年纪的女子,黑亮的双眼瞪得圆圆的,瞳眸在灯火下闪着一层奇异的泪光。
“好,好,若菡好,凰儿好,都是好孩子。”秦怜十分开怀,一手按在了张若菡发顶,一手抚了抚凰儿的侧颊。凰儿似乎觉得这只手十分亲近,不由破涕为笑,伸出小手抓住了秦怜的衣袖。
“nainai……抱抱你可好?”这孩子,秦怜真是越看越喜欢,孩子抓住她的衣袖时,她仿佛在孩子身上看到了儿时的沈绥。一时再度哽咽,泪如泉涌。
“嗯。”小家伙点点头,主动抱住秦怜,nai声nai气、将泣未泣道:“nainai不哭。”
秦怜泪中带笑,抱着孩子,又伸出手臂,将沈绥与张若菡尽数搂进怀里。这一刻,她整整盼了三十年,终于的终于,最后的最后,应了那一句诗:谁无劲风暴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当真是痴心夙愿,苍天不负。
压抑了数十年的情感,一朝爆发,一时半刻也是难以平复。好在,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