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了。
彼时洛阳的大小事务,皆由我在打理,小到城内的琐事,大到军备后勤,全数皆需要我一一经手。我掐好了时间,算好了她从河原回来的日子,不眠不休了三个通宵,将后续的事情一一都处理好,便借着犒军的名头,往西路军去了。
她说她想我,那我便给她一个惊喜。犒军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犒她才是。
她说她的家乡在万里之遥,无路可归。她没有家了。
怎么会没有家呢,待得天下大定,我便让父王给你封个大官,你若是不想再周旋于官场之上,那我们便做一对神仙眷侣,我陪你走遍大好河山好了。
心安之处,便是家了。
...
那些想法都很美好,可是最终都化成了泡影。
我从未想过,有一日我会称帝。以女子之身,登上那万人敬仰,至高无上的位子。而局势推着我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最高的地方。
我最担心的是,萧乐会不会初心不改,一直陪着我。世间有太多男子,尤其是那些自视甚高的男子,并不愿意被自己的妻子压过一头。而她此刻的成就,足以傲视世间多数男子了。
夫为妻纲,这是长久以来的定论。若是忽然之间,让她以我为纲,她会不会一如既往呢。我总是隐隐觉得,她并未完全对我交付真心,她的内心深处,藏着一个极深的秘密。
我将母妃留给我的玉佩赠予了她,想让母妃在天之灵也帮我看看。
看,这是我择的夫婿,是不是一个很优秀,很好的人呢。这一定是上天赠予我最宝贵的礼物。
母妃说过,妻子,就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守着她,爱护她,保护她。
所以,我一点也不想让她再上战场了,如今局势差不多都稳定了下来。我只想将她牢牢的看在身边,她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想要和她一起接受万民的朝贺,我不想做一个冷冰冰的人,我想对她笑,我也想像平常人的妻子那般,我想与她白头到老,举案齐眉。
所以只有我们大婚,我才有足够合适的理由,让她不要再上战场了。这样也没有人再敢诟病她,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能够护着她了。
可是她好像,不太愿意让我成为她的妻子,这让我开始质疑,我是否哪里做的不好。
朝中总是有人想给她下绊子,想将她从高位之上拉下来。可笑的是,这些人长着眼睛却看不清局势,竟然想把我的人拉下马。我想告诉他们,萧乐不是孤臣,她的身后站的是我,是你们高高在上的王。
这些人聒噪得让人厌烦,时时刻刻都想着怎样伤害她。
于是我下了狠手,将这批人连根拔起,从朝堂中扔了出去。果然,耳根清净了不少..
虽然因此,激起了世家贵族的诸多不满,多了诸多麻烦,需要多费一番手脚。但是做皇帝的话,偶尔也要顺应一下自己的心意罢,不然若是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那我为何要做这个皇帝?
...
我开始怀疑,阿乐是不是有隐疾,她所说的难言之隐,是否就是不能生育呢?
想到此处,我开始有些心疼她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若是有此隐疾,心中定然很苦,若是因此不敢与我明说,那也是有可能的。
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点什么,我私底下询问过太医,太医说此种隐疾需要确切的诊断,方可得出治疗的法子。
我对此并无太大的忧虑,若是最后治不好,我也不会因此离她而去,皇嗣对我来说可有可无。
我想我这一生,并不仅仅是要为天下百姓,为我的臣民活着,我还要为我的爱人活着。只要能与她一生相伴,没有子嗣就没有子嗣吧,我并不怕天下人的口诛笔伐。比起做母亲,我更愿意成为她的妻。
可是,事情并不仅仅是我想的这样简单。
我没想到,我倾心相付的人,竟然是个女子。她将发丝披散而下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心中有一处地方,悄然崩塌了下去。
然而最让我痛心的,不是她女子的身份,而是我一直生活在一个编织的谎言中,被骗了几年之久。世间诸多过错,偏偏是我最厌恶,也是最无法原谅的那一种。难道爱侣之间,不是应该坦诚相待吗。
从少时起,大家骗我,母妃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时候起。
若我不是步步紧逼,你是不是准备就这样一直隐瞒下去了,你还想要骗我多久,欺瞒我多久?如果连你都是谎言的话,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我去相信的。
我从来不曾对任何人卸下心防,因为父王从小的教导,便是如此,政客没有信任可言。我以为你会是那样一个例外,可是你却用行动证明了我是错的..我想,我大概是不能原谅你了,即使我想起你,内心还是会忍不住悸动。
你一定是我此生最无可奈何的人了。
纵使你犯了欺君之罪,我也还是舍不得治你的罪。
因为在你面前,我不是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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