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受封副丞相,从许都回到邺城,接连几日,洞庭阁门庭若市,登门造访贺喜之人络绎不绝。
才二十六岁,年纪轻轻便做了副丞相。尤其因当朝皇帝没有实权,副丞相便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然众人心知少年得志是曹Cao荫庇的结果,但到底都赶着来巴结:曹丞相的嫡长子,自身又Jing明强干,前途必然无量。甚至已经有些人暗暗在想,若魏公某日终于取刘氏而代之,登基称帝,曹家二公子便是太子——将来的皇帝。
文臣武将们纷纷送上门来,曹丕自然不放过这个结交朝臣积累人脉的好机会,对待宾客无论贵贱皆表现得谦逊殷勤,谈及自己的鸿运时十分淡然,丝毫不显得意骄矜。
在大多数时候,他本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更何况,这个时代,视功名利禄如无物的态度被看作名士风流。
可惜再怎么名士风流,也抵不过子建。
从许都回邺城之后,曹Cao在言语上褒奖了他。但委任政务时却明显倾向于曹彰和曹植,还改封曹植为临菑侯。文人雅集,yin诗作赋的场合,更是常常只带曹植作伴。
这些年,《白马篇》、《铜雀台赋》,曹植的名作一篇接着一篇。他文思如泉涌,滔滔不绝。曹Cao素爱才,亲生儿子多才若此,他怎能不爱?
建安十九年七月,曹Cao再次发兵南下攻打孙吴,将留守邺城的重任交给曹植一人,临行前当众告诫他:“为父二十出头时,担任顿邱令,奋发图强,建功立业,方有今日。诸子之中,你最像我,当秉承为父之志,为朝廷立下不逊于为父当年的功勋!”
这几乎是将半个世子之位许给了他。
曹Cao态度如此,自然有谋士见势环绕在曹植周围为他效劳:杨修、丁仪、丁廙、邯郸淳、荀恽、夏侯威、杨俊、韩宣、应玚、应璩、孔桂……
至于母亲。
曹节已经成功在他和母亲之间横了一根刺。
曹丕在从许都回来的路上便收到密报,说卞夫人曾派人调查曹丕是否矫诏——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明明送嫁的是曹植,为何皇帝召见的却是曹丕。
等他受封副丞相,回邺城后向母亲请安,母亲更是当着父亲的面毫不遮掩地嘲讽他道:“你这病倒是巧,同是一段从邺城到许都的路,要出力送嫁时,便病得不能走;要领赏受封时,便走得了。副丞相公务不繁忙时,不如抽时间教一教子建,他怎么就不能病得这么巧,只能白跑一趟给别人做嫁衣。”
曹丕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当时甄氏就立在他左右,却完全帮不上忙。又或者,她可能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帮忙。
她很婉顺。
从他征服她那刻起,她便是婉顺的。
凡是他的命令,她无不曲意顺从。他把她摆弄成他想要的任何姿态。
这曾是他最理想的女子:美丽,温柔,聪慧,婉顺。
但久而久之,便厌倦。
任是她每日如何变换发髻的形状,在他眼中,她都只是昨日的她,仅此而已。
再怎么完美无缺的旧日容颜,看得久了,都不如青春美好的身体。
于是陆续有新人入府,有Yin氏,有郭氏,皆是年轻貌美。
其中郭氏在美貌之外,还有一分不输男子的足智多谋。
甄氏是儒家正统的女人,仁义道德,修身齐家;但郭氏却有着揣摩人心的聪明,她会在不经意间跟曹丕说起公婆的喜好,说起曹植之妻崔氏对奢华衣物的喜爱,说起曹Cao看曹植万般皆好唯独不喜曹植饮酒,甚至会跟他品评起前朝大臣的忠心与才干。
“为了公子,我什么都可以做。”她说。
他半信,半不信,但他有时候要求自己相信。
因为他需要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而甄宓从来都不。
其实如果甄宓婉顺到能把这句话说出口,他也不会相信。
既然她不曾为袁熙做什么,他亦不信她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说到底,最初强纳她,本就是出于……
宫里又送御赐之物来了。
这次是御酒,御赐名为“凤求凰”。传旨的内侍特意说明,有一坛是专给副丞相的。
领旨谢恩毕,内侍告退,曹Cao回身看着曹丕,意味深长地笑道:“子桓,独得圣心。”
“儿子不过谨遵父侯教诲,尽心尽力为朝廷做事罢了。”
曹Cao捻着胡须,颌首微笑,似乎是听进去了。
回到洞庭阁,见着郭夫人,郭夫人果然聪慧,早已嗅出皇帝频繁赏赐的不寻常,略带忧虑道:“再这么下去,不等公子有所成就,恐怕先已被父侯猜忌惩处了。”
曹丕将她纤纤玉手合在掌心,叹道:“你知我心。”
郭夫人偎在他肩头,说道:“妾有一计,可令陛下从此不再行此赏赐。”
曹丕道:“你的谋略向来好用,老四那帮谋士都未必敌得过你。快说来听听。”
郭照在他耳边如此这般说完,曹丕大喜,拉过她来重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