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秋景月逐渐冷掉的身体,好像身体里某个器官忽然碎掉了,撕心裂肺的疼从骨头的每一寸蔓延开来,疼的他眼底似乎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淌下,最终变成冰冷的水,落在了秋景月的脸上。
秋君药没有从生的路上拉住他,却让他从死的方向上获得了生时未有过的平静和超脱。
或许从一开始,秋景月恨的人就不是秋君药,他是在恨那时年幼、尚无法将母妃从烈火救出来的自己。
这样的无能的愤怒,最终从经年的执念,变成了抹不散的执念。
但最后,最终还是他所恨的他,拯救了他。
秋景月终于不要再做噩梦了,也终于不要再恨了,他从痛苦里解脱,从仇恨里解脱,也从经年不散的梦魇里解脱。
直到秋景月闭上眼的最后一刻,秋君药从秋景月那漆黑的瞳仁里看到的,不是怨恨,也不是恐惧,而是面对死亡的平静,和对年幼尚且无力的自己的包容和接纳。
引鸳带着太医匆匆赶到的时候,秋君药还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死生不知的秋景月。
他大概是已经哭过了,又也许没有哭,脸上尚还算的上是平静,指尖轻轻拂过秋景月的脸,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引鸳见状,轻轻步行至秋君药的身边,跪下来,握住秋君药的手臂,止住了秋君药的动作。
“陛下。”
他轻声说:“鸣丧钟吧。”
“”秋君药嗓子有些哑,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说话,但最终还是没能马上说出口。
片刻后,他垂下头,最后看了秋景月一眼,方积蓄起全身的力气,涩声道:
“不。”
他坚持说:“让太医看看。”
“再宣,宣楚瑜进宫。”
秋君药捂着秋景月的脖子,捂住那道伤口,道:“我不信他会死。”
他的声音在发着抖:“他是我儿子他,他不能死。”
第99章 尽孝
“楚瑜, 他怎么样了?”
病床前,秋君药揣着手, 看着坐在床头给秋景和查看伤势的楚瑜。
楚瑜眉头紧锁, 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放出蛊虫,让蛊虫吐出的丝缓缓包裹住了秋景月的脖颈, 随即指尖放在秋景月的脉搏上,直到那脉搏重新缓缓跳动起来, 他才松了一口气,连带着表情也不似刚才那般冷凝了。
他站起身,跪在秋君药面前, 双手交叠平举至身前,回话道:
“回陛下,四弟无事。”
他说:“虽然伤口很深, 但儿妃已经放出了灵族的蛊王, 尚且还能牵引住他仅存的一丝心脉和声息,不至于气绝。”
楚瑜没有抬起头,言罢顿了一下,又道:“但儿妃只能保他不死,至于他后续是否还能醒过来, 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秋君药身形一晃,被手疾眼快的引鸳扶住,恍惚间,已经被围上来的秋景明等人担忧地注视着。
秋君药被引鸳扶到椅子上坐下, 低下头,看着跪在不远处的几个儿子, 表情有了些微的空白,许久,才像是缓缓过神,低声道:
“这几天,你们就留在这里,陪陪弟弟吧。”
“父皇”
秋景明和秋景和闻言,互相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秋景和开口,轻声道:
“您脸色好难看。”
他说:“我和大哥会陪着弟弟,父皇你,你也要多保重身体。”
秋君药指尖抵着额头,闭着眼睛,闻言,很久没回话。
秋景明见此,膝行过去,凑到秋君药的脚边,轻轻伸出手,牵住了秋君药的指尖,小幅度晃了晃,让自己皮肤的热源贴着秋君药,像是想给予一些安慰给自己的爹爹。
秋君药感受到动静,睁开眼睛看他,听见秋景明说:
“父皇。”
他说:“您不必担心,弟弟会好起来的。儿臣和二弟,也会替四弟,在父皇膝下尽孝的。”
秋景和点头,也膝行过去,握住了秋君药的另一只手。
秋君药:“”
看着这两个像小狗崽似的、用黑润的眼珠注视着自己的儿子们,秋君药有些想笑,片刻后又笑不出来,只能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他们的头:
“没事。”
他重复了一遍:“朕没事。”
看着秋君药连日来冷凝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缓和,秋景和知道时机已到,顿了顿,随即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父皇,可否告诉儿臣那日在披香殿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到底是担心弟弟:“为何儿臣们赶到的时候,弟弟已经变成这样了?”
“”秋君药闻言眼神闪烁了片刻,低声道:
“既然你想知道,朕也便不瞒你。”
秋君药抬起手示意,一旁的来福顿时躬身下去,将当日秋君药发现的那封手书用沉香木托盘盛了,呈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