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宅子小,洪姑与两个孙女住在一起,孙子没地方住,孙女被人指指点点,躲在家中都不敢出门。老头子昨夜没睡,责怪她了一整晚,她生的女儿没管好,给家人丢了脸。
洪老娘急得就骂:“你个死妮子,翅膀硬了,有本事就走得远远的,别在眼前碍眼,””
洪姑已经听了洪老娘无数次的念叨,她难过不已,泪流到脸上,被寒风一吹,像是刀割一样。她抬起皲裂的手,胡乱抹去,咬牙推着车出了门。
再忍一忍,待她手上略有节余,就可以去城南大宅院赁间屋子,离得远了,那些闲言碎语也不会给家人脸上蒙羞。
推车出家门走了几步路,迎面遇到在瓦子里帮闲,吃得醉醺醺的张七。
张七见到洪姑,啜着牙花子,轻佻地道:“哟,原来是洪姑,出去摆rou摊了?”
时辰虽早,巷子里已有人来来往往,听到张七的调笑,有看热闹的人跟着起哄道:“张七,反正你还没娶妻,不若凑做一堆,一道去摆rou摊!”
张七生得还算俊俏,在瓦子里帮闲,遇到那些喜好小倌的客人,吃醉一时急了时,也会拉着他凑数。
看在大钱的份上,张七也不在意,略微推迟一下就从了。不过听到有人起哄,他感到后面一阵火辣辣的疼,终究面子上挂不住,酒意上涌,冲上去揪住说话的那人就要捶。
眼见就要打起来,洪姑怕摊子被撞到,慌忙推着到一旁避让。
这时,巷子里传来鞭子在空中划过的呼啸,有人在嚣张地喊道:“让开,都给老子让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个穿着一样绸缎的男仆,挥舞着鞭子,凶神恶煞走了过来。
京城贵人多,贵人府上的仆从,也不是平民百姓能招惹,连张七的酒都醒了大半,连忙收回手,贴着墙脚躲开了。
洪姑的推车太笨重,她急得汗都出来了,勉强让开到了一旁。
这时,一辆华丽的马车驶来,在她面前停下,男仆哗啦啦散开,护在了马车周围。
洪姑惶恐不安盯着马车,车门拉开,穿着缂丝,披着白狐大氅的男子手上捧着紫铜暖手,冲着她笑:“你是洪姑洪娘子?”
洪姑怔怔点头,颤声问道:“请问贵人找我何事?”
男子皱起了眉,脂粉抹得雪白的脸,跟着一起皱,神情连连变幻不停,最终选定了大大的笑脸,道:“我不是坏人,你放心。我阿爹是彭京兆。”
京城的平民百姓兴许不认识政事堂的相爷,对他们头顶真正的父母官彭京兆却妇孺皆知。
彭虞比彭京兆还有名,他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纨绔!
洪姑吓得脸都白了,睁大眼不知所措盯着彭虞,实在不知自己如何就惹上了这个煞星!
彭虞还在以自认为和善的笑容,对洪姑吼吼笑道:“洪娘子,我是来帮你伸张正义的,你别怕,我保管替你伸张正义!你被冤枉了吧?有人造谣泼你脏水了吧,别怕别怕,你去京城衙门告状,我是前去南夷打仗,风光归来的彭侍郎,我阿爹是彭京兆,保管你这句话不能说。”
“这句话不能说”,声音虽小,洪姑还是听到了。
程子安怂恿他阿爹,让他与王尧几人一道随大军去打南夷,管后勤,伤兵,收拾搭理战后的战场。
伤兵还好,至少是还喘着气的活人。遍地都是尸首,血rou横飞的战场,足足令他与王尧吐到得胜时,都没缓过气。
不过这次前去,他们都得了军功,各自升了一等。被京城百姓夹道相迎的风光,彭虞让彭京兆的文笔吏,写了一篇Jing美的文章,前去祖宗坟前烧了。
唉,如今身份不同了,得低调,还不能仗势欺人。
京城的天,怎地这般冷呢?还是南夷的气候好,过年时只需穿薄夹衫就足够了。
彭虞很想不经意提一提南夷的天气,顺道提提他打仗时的功劳,不过看到洪姑恍然不知所措的模样,他又深深觉着寂寞。
她不懂。
唉!
正事要紧,彭虞打起了Jing神,继续劝说起了洪姑。
洪姑缓缓松弛下来,从难以置信到期待:“彭侍郎,真当如此?”
彭虞鼻子里发出如马打响鼻的哼声,下巴抬起,傲然道:“本爷是谁?本爷就是吐一口唾沫,在地上都能砸个坑!你今朝就不用出摊了做好的馄饨无需担心,这些都交给我,我全部都买了!你前去衙门告状,讼师,状纸都准备齐全了。”
洪姑接过仆从硬塞进手中的钱袋,看着几人将板车推走,伸出头想要去追,彭虞摆摆手道:“我们拿去煮,用完还给你!”
手上的钱袋咯手,洪姑估计里面是碎银,凭着重量,买她的一套行头绰绰有余。
彭虞华丽的马车掉了个头,朝着巷子外驶去,一个中年男子上前见礼,客气地道:“洪娘子,我是彭爷派来的讼师,你且随我一道去衙门。”
洪姑回过神,深深吸了口气,脑子还是晕晕乎乎,她只凭着直觉,一大早莫名其妙遇到的这些,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