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这种事做把柄?”
“对付人就得用对法子。让他身败名裂是轻的,身败名裂的同时永不敢再张牙舞爪,才是目的所在。”
闻澈欲言又止,正想说什么,张口却被元蘅打断了。
“知道殿下是为我好,元蘅记在心里。人也罚了,殿下就别恼了……”
元蘅大概是不怎么会哄人的,但是又偏是这种不熟练的柔和,能将闻澈的心抚得熨帖。
轻如尾羽,重若千钧。
前些日子还说着若是他纠缠,就一定要搬宅子的人,今日便说了软话,闻澈是无论如何都心软了。
闻澈终于无奈妥协:“好……”
两人并肩往堂中去,沈钦不知忙什么去了,案上的卷轴也一同不见了。
闻澈落座,看向元蘅淡定自若的模样,反倒觉得安心。
她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任何时候都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他忽地想起了衍州百姓撤离的那日。
有叛徒提前泄露了消息,城门才开,便有叛军杀了来。就算是元蘅提前安排了兵力护送百姓,也防不住大批敌军的偷袭。
那时他一人骑马而来,是他第一次见着元蘅。
身形瘦削的女子,在那等乱况里,仍旧是冷静的。
真的是冷静的么?大概没有人瞧见她发抖的手,可是她除了镇定别无他法。
百姓往反方向逃,背后是欲涌入衍州城门的柳全军马。一路的血腥味浓重得令人作呕。有个小孩子摔伤了,坐在原地再也跑不动。
闻澈还没来得及做反应,便看见了一抹迅疾的身影,快速地翻身下马,冲向了那个孩童,将他抱了走。
连孩子的父母都不敢停下,她却这般不怕死。
“发什么呆呢?”
元蘅正翻着一页书,一抬眸,便瞧见他望着自己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闻澈却笑了。
他专注地望着她时,目若灿星,方才训人时凌厉的眉目此刻也尽数化作温煦。
春风化雨,不过如此。
“一见美人,可不就出神?”
油嘴滑舌。
元蘅转而问道:“孟聿是告了多久的假?陛下难不成真的等着他回来?等他告的假结束再下令通缉,人都没影了。”
闻澈叹道:“已经没影了。依照律例,他是正经的告假,况且又没有实据证明是他做的,好歹是朝廷正三品的大员,如何下令通缉?放着正三品的前途不要,偏要与人做狗。”
为谁做的狗,已经再显而易见不过了。
如今世家门阀割据朝堂,即便知道对方是敌,亦轻易奈何不得。自从太后谋逆案之后,陆氏已经最为皇帝忌惮了。可是这些年过去了,陆氏依旧是这般荣耀,正是因为他们世代手握兵权,在纪央城的兵力就是他们耀武扬威的底气。
虽说梁晋亦有兵权在手,安远侯手中也握了一支Jing骑,但是这些兵力都不在启都附近。而纪央城的兵力,却是直指向皇城的。若是任由兵权旁落,北成的律法就只会形同虚设,连皇帝处决一个犯了错的锦衣卫,都会引起一场叛乱。
权力分散可以相护牵制,但是这些分散在北成苍穹的“风筝”,是没有线的。或者皇帝手中所谓的“风筝线”,也只是极易断裂的虚设。
就连苏呈,一个小小的庶吉士,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元蘅不敬,说到底是不怎么将燕云军和元氏放在眼中,大抵是觉得衍州与启都相距千里,许多事都是鞭长莫及,而他自己的父亲又在兵部任高位。
所以元蘅才说,这样的人,单是打一顿根本就起不到效果。
他的底气足,只会将受到的恶意加倍还回来。因为一时的气愤而不顾大局,反而与最初的目的背道而驰。这样的人依旧不会尊你敬你。
兵部,兵权,绕不开一个“兵”字。朝堂势力的划分,终究也是围绕着这个字转开了。得益者,失意者,想要往上爬的人,都在努力得到这样东西。
元蘅道:“殿下,如今你该信我当初说的话了吧?”
“嗯?”
“你问我,这‘无痛无痒’的北成,病在何处?你如今瞧清楚了么?”
闻澈了然,笑了:“你还挺记仇。你听不出我当初是逗你的么?我一直都信你啊。”
前半句话他还是玩笑着说的,但是最后一句却忽地正经了起来,语声那般清缓,却又带着他惯有的坦诚。
元蘅会与很多人打交道,旁人跟她玩心机,她亦会同样回报回去。她从来不会让自己落于下风。可是唯独面对忽然真诚起来的人,她毫无办法,甚至哑口无言。
袖间半隐着的手摩挲了下衣角,她头一回知道局促是什么滋味。不单单是局促,还颇感坐立难安。
见她这般模样,闻澈心中有些隐秘的雀跃。从始至终他都颇喜欢说话逗元蘅,喜欢看这向来严肃清冷的湖水,因着他的话泛一丝波澜。
他支着鬓角看她,悠然道:“昨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