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已经顺着房梁和窗户窜进了屋子?,她早就被浓烟呛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可饶是如此,芫娘还?是使尽浑身的力气往门口?爬去。
她想回家,想活下去。
可不知怎么的,她越是努力,眼帘就越是变得好似有千钧之重。
屋中浓烟滚滚,卷得她已然看不清周围,她只觉得自己快要爬不动了。
芫娘紧紧蜷着手,狼狈地伏在地上喘了两口?气,口?中喃喃不断:“我?在这……”
泪水夺眶而出?,芫娘彻底合上了眼。
她唇角喃喃,可却只有自己才听得清那几个字。
“救救我?……”
“我?在这……”
芫娘的头发昏, 嗓子发涨。
她再也没有经历过比这更难受的?时候了?,仿佛整个人都要被蒸腾的热浪从躯壳里头剥离出去。
然而在她要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屋中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浓烟顷刻间席卷而去,清气争先恐后地涌入屋中, 门口隐约多出一个颀长身影。
芫娘睁不?开眼, 只靠着本?能大口?大口?地喘息几下, 随即便发觉自己靠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她耳畔终于响起了?方才那?熟悉的?嗓音:“芫娘。”
芫娘咳了?几声,终于好似有了?点力气, 才将眼帘撩开一条缝隙,使劲从唇边挤出几个浅浅的?字:“快……告诉六爷……”
“经阁, 假银票……”
陆怀熠听着那?声虚弱的?“六爷”, 就觉得有什么好似忽然在心头叩了?一下。
这些时日?不?管是怎么过来的?,在这一瞬间, 全?都变得无比值得。
他搂稳芫娘,匆忙间瞧见?她面色chao红,嘴唇翻着干皮, 眼中顿时氤氲起连绵不?绝的?心疼。
“你六爷知道了?。”他抹一把芫娘脸上的?烟灰,“没事, 不?怕了?, 咱们走。”
芫娘只觉得一阵熟悉的?感觉拂过脸颊,便不?知是从哪里?来了?阵力气, 破天荒地睁开了?眼。
飞鱼服给眼前的?人添了?几分正?经和严肃,让他瞧上去凌厉又威严。可若是再定睛瞧仔细些, 便能发觉这不?是旁人,是她一直都躲着不?想见?的?陆怀熠。
芫娘下意识鼻头一酸。
他真的?来了?。
哪怕她对他冷冰冰的?, 还对他说了?那?么多苛刻的?话,可他还是来了?。
陆怀熠抱着芫娘转过身, 作势正?要往门外走去,谁料过火的?屋梁忽然松了?松,毫无征兆地从他们头顶垮塌而下。
只听到房中传来一声巨响,梁木便重重砸在地上,烟尘顿时在四周纷散而开。
芫娘只觉得他们两?个人重重一贴,身后随即多出一道力,将她硬生生从耳房里?推了?出去。
那?力道实在太大,她生生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终于堪堪停住,踉跄着爬起身子。
火本?是从智妙寺的?经阁里?头烧过来的?。
寺庙中的?藏经皆是由老师傅们制雕版封了?蜡,再刷油墨印制而成,故而经阁中分类码放的?,不?是木制雕版,便是石蜡油墨,皆是易燃的?材质,但凡见?了?火星,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更何况像智妙寺这样的?大庙,经文不?止要供寺中使用,还要送给香客们广结善缘,故而储藏的?材料格外之多。
这么一来,大火一时间便更如借东风,一路在经阁中肆虐而过,很?快烧到这间锁着她的?耳房,如今便将这耳房也烧塌了?。
眼见?的?火舌不?知餍足地舔舐着身后的?废墟,周遭却怎么也寻不?见?熟悉的?身影,一种可怕的?预想才骤然在芫娘心头升腾起来。
陆怀熠还没有从里?头出来。
“六爷!”她绝望地朝狼藉的?废墟大叫一声,却没能听到任何的?回应。
芫娘忽然浃出一身冷汗,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得找着他。
她二话不?说,拼尽全?力举起身边的?水桶便要将自己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准备再次掉头往回闯。
旁处救火的?寺僧见?状,一把就将芫娘死死扯住,拿走了?她手中的?水桶:“姜施主,那?火太大,不?能再进去了?。”
“放开我,六爷还没出来呢。”芫娘急得大叫,“放开我,我得去找他。”
眼泪自芫娘两?颊顺流而下。
“他得活着,只要他活着就好了?。”
“求求你们,放开我。”
话音未落,朦胧的?烟尘里?忽然透出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他嗤笑着咳嗽两?声:“别哭了?,见?你一面这么不?容易,你还非哭花了?脸给我瞧么?”
芫娘一怔,霎时间僵在原地。
陆怀熠蹒跚着步子,一点一点从耳房的?火光里?挪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