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鸿升客栈门前竟然挤满马车。
冯菁背着包袱艰难的挤进去,眼疾手快抓住一个店小二。小二面露难色的告诉她刚来了一群人,把上房都要走了。现在就只剩一间柴房空着。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如今她离开端贤,食宿自然无需那般讲究,只是奇怪为什么这么多人投宿。
马车上的人卸完货一拥而进,纷纷坐下吃酒。
小二端上杯碟连并一碗清汤面。冯菁耐不住好奇叫住他,“这些是什么人?”
“你不知道吗?小王爷要大婚,这会儿各地绣庄布店都一股脑儿的赶着上京送货备选。都知道皇宫那头花钱如流水,家家都想趁机大赚一笔。回头再趁着这机会把王妃穿过的样式卖给各家小姐,哎哟哟,银子得跟雪花片似的往怀里钻。”
冯菁假模假样的感慨一番后低头专心吃面。
他的事,再与她无关,刚才真是多嘴去瞎打听。她不顾形象的吃的飞快,可旁边人吹牛说话的声音还是飘进耳中。
“……王妃的吉服你见过没?啧啧,有机会给你开开眼,也算你小子没白活。我就跟你说,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Jing致的绣样……江南第一绣的老板盛三娘亲自Cao刀,当年封皇后都没这个待遇。我家婆娘想偷偷试一下,我都没敢同意。不是我怂,这玩意儿要是整坏一点,别说掉脑袋,就算让你赔你也赔不起。可她真生气,埋怨我说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有机会穿一下王妃的吉服,偏让她把机会错过去了。”
众人哈哈大笑。冯菁一边吃面一边暗想:王妃的吉服她没穿过,可王妃的男人她睡过。说起来也算不亏。
夜深人静。
冯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睁开眼睛睡不着,闭上眼睛又会控住不住的乱想。好不容易睡着,以为能一觉到天亮,谁知醒来仍是黑夜。如此反复,这黑夜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窗外虫鸣唧唧,远远的还能听见隔壁房间的鼾声。
冯菁困倦的盯着破旧的屋顶。
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呢?
她翻身唾弃自己,他爱做什么做什么,和她又有什么关系。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和岳小姐一觉睡到天亮,她管得着吗?
好不容易熬到约摸寅卯交界的时间,冯菁再也躺不住,穿上衣服就跑下去打拳练功。回来的路上店小二拦住她,交给她一封信,说是有人一大早送过来。
冯菁心下疑惑,什么情况?有人跟踪她?难道是他派人跟踪她?
她有点生气又有点期待的拆开信,里面不出所料果然是端贤的笔迹,纸也是他惯用的信笺。
好生奇怪,他约她今晚人定时分在十里亭见面,说有要事相告。
落款是他的印信,不会有错。
她知道自己不该再去见他,买定离手,没有犹犹豫豫的道理。可她无法抑制心底隐约的期待。踟蹰一整天坐立不安,她最终找到一个借口说服自己:万一他真的有事要和她说呢?不能写在信里的事,一定是很重要的。她走的突然,说不定手上还有工作需要沟通。不管了,就这一次,以后她再不会近京城。
有了这个期待,冯菁浑身都暖和轻快起来,一扫夜里睡不安稳的颓唐。这感觉就像小孩子踮起脚,马上就要拿到心爱的糖果,是雀跃的,飘起来的。
转眼到了晚上,十里亭外,凉月如眉。
冯菁等了许久仍不见端贤踪影。
小路尽头,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子一瘸一拐的走来。她颤颤巍巍的掏出一张羊皮,恳求道:“好心的姑娘,我老了,天一黑眼睛就不好使,能不能劳烦您帮我看一下上面写的什么?”
冯菁犹豫片刻后还是接过羊皮,还没来得及展开,老婆子就迅速用羊皮紧紧捂住她的口鼻。
她力气惊人,显然是练家子。
羊皮上熏了药,冯菁发现自己丹田虚空,竟然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老婆子一脚把她踢倒在地上,麻利的拿绳子捆上。
岳如筝缓缓从树丛后走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殿下今天不会来了。”
冯菁震惊的甚至停止了扭动挣扎,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是你?”
岳如筝刻意漫不经心的说:“我们本就是夫妻,我来替他做点他不愿意出面的事,不是很正常么。”
冯菁知道她必须快点脱身,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她咬着牙说:“你想做什么?”
“没人跟你讲过‘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吗?你知道那么多秘密,殿下怎么可能让你就这么离开。”
呼吸越来越困难,冯菁攥紧拳头艰难道:“不关你的事,我和殿下谈过的。”
岳如筝从袖子里面掏出一枚小巧的双龙令牌,在冯菁眼前晃了晃,“看清楚了吗?”
这双龙令牌是端贤的贴身之物,能调动所有为王府效忠的暗卫听令。可冯菁知道,它还有一个特殊的作用——追杀叛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