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不会来接我回家了”(二更)◎
蝗镰消失的速度极快, 司云落和慕星衍追随而去,已经接近阵法中心时,却发现头顶的符文已经开始寸寸消融。
快一些……
再快一些……
可是已经晚了。
等到他们赶到时, 入目尽是断壁残垣,而在横七竖八的尸骸之中, 司云落低下头去, 一一端详他们的面容,内心依然存着一丝希望。
万一……沈不周还活着呢?
她遍寻不得, 便渐渐陷入了自我安慰中,直到慕星衍面色沉郁地牵过她的手, 引着她看向战场中央的方向。
她看到了。
曾经骄傲张狂的少年, 连死亡也要保有最后的体面。
他拄着卷了刃的长刀,单膝跪在地上, 同归于尽不算认输, 他也未曾低下过高贵的头颅。
而在那长刀之上, 仍有一缕神魂不肯散去, 伴随着猎猎风声, 述说着未完的心愿。
司云落不禁向慕星衍怀里靠了靠, 喃喃道:“他死了吗?”
慕星衍转而揽住她,紧紧握住她的肩头, 简短地“嗯”了一声。
他不知沈不周是以何代价, 才让蝗镰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支撑规模如此宏大的法阵,灵力枯竭亏空, 便足以要了沈不周的性命。
司云落垂下眼去, 低声说道:“我总觉得……他昨日还在同我打架呢。”
她又看了一眼, 似乎无法承受这个事实, 默默把脸埋在慕星衍的怀里。
“你说……他送的那些金砖,我们是不是永远还不上了啊?”
慕星衍太了解她,知道她是见不得这样的场面。她这人每次一伤心,就开始语无lun次地说胡话。
事实摆在面前,他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用尽全力抱紧了她。
其实算起来,沈不周和慕星衍还是同岁。
他算不得一个讨人喜欢的人,直率张扬,冲动鲁莽,又经常口不择言,无意间得罪旁人。
但司云落知道,那些不过都是表面,为的是掩盖他与生俱来的那颗细腻心脏。
他有时的确会惹人不快,但自从在山门打完那一场,却也从未记恨过任何人。
在发现自己做错了事的时候,他也会主动诚心求和,在司云落的窗外放一碗鸡翅。
司云落至今还清晰记得,他每每醉酒之后想起家事,都是一副流泪猫猫头的模样,让人看了可怜又想笑。
他明明那么看重家主之位,却还是愿意为了封印大阵进入八苦轮回,放弃追逐了十几年的梦想。
就这一点,司云落自认是做不到的。
总而言之,沈不周就是这样的一个矛盾集合体。
看似自私,又最无私,苍生、家族、朋友,万事万物都可凌驾于他自身之上。
故而他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在司云落的意料之外。
她曾在轮回中见证过死亡。
虽然那些情景已经足够逼真,但她总能够说服自己,一切都是假的,还有挽回的余地。
况且自从她真正历经死亡后,便觉得也没什么不可接受,不再那般惧怕。
可到了这一刻,看见熟悉的朋友牺牲在眼前,却还是止不住地伤心难过。
死了便是死了,再没有重启的机会。
沈不周这个人,自此便不复存在。
慕星衍同样心情复杂。
直到现在,他依然认为,他和沈不周之间的关系谈不上是朋友。
但或许沈不周不这么想。
从前,沈不周借着酒劲,为着自己的年幼无知道过歉,他虽不原谅,却也没拒绝。
自那以后,沈不周虽然有时说话不中听,但他看得出来,那是为了劝他走出失去落落的伤痛。
若是没拿他当朋友,便不会千里迢迢前来参加他与落落的婚礼,并送上那样厚重的贺礼。
如今前尘往事化为飞灰,他心下怅然,一颗心竟然也是又酸又胀。
司云落抬起脸时,shi红的眼尾犹带泪痕。
泪滴如滚珠,自她面上倏忽滑过,被慕星衍以指腹轻轻抹过。
他说:“走吧,我们去看一看他。”
司云落鼻音很重,随着他走过漫漫黄沙,来到沈不周的面前。
她想近距离看看,刚刚伸手触及他周身的空气,却忽而有一道符印亮起,将她震得退了几步。
那符印闪烁几下,又瞬间熄灭,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她的幻觉。
符印似乎是在防止外人接触沈不周的遗体,必然不是他给自己施加的,那么……会是谁呢?
会是设局灭尽狻猊全族的凶手么?
可若真是如此,那大可不必在意他们这种外人的死活,特意设下这道符印,又是为何?
司云落想不明白,但离得近了,她忽然发现,在沈不周的肌肤之下,似乎有什么正在试图挣扎而出,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