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循打量着他,视线从眉毛滑到眼睫,又随着他走近,寸寸路过立体分明的下颚轮廓线,醉中落到那硬朗喉结。
不得不说,沈少爷还真是有这个资本。
等人走到近前,林老板张了张嘴,憋出句:“绿灯了,走吧。”
到了晟霖苑,两个人各回各家,没什么别的交流。
姜nainai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被林循婉拒了。
她压根懒得吃完饭,早早洗漱完躺在床上,忍不住想起当初被一中开除之后的日子。
当年十八岁的林循,被迫开始了社会闲散青年的生活。
她不敢跟nainai提被开除的事,每天早上依旧六点钟起床,装模做样穿上校服校裤,背上书包、啃着nainai摊的煎饼出门。
但也确实没什么地方可以去,网吧她快待吐了。
每天临近早晨,整个网吧里都是一股隔夜烟味,浓烈得呛死人。
常年混迹网吧的那些染着红色、黄色头发的小混混们也恼人,隔三岔五找她搭讪,不搭理就直接动手动脚,要么就是她抄着键盘跟人干架。
时间久了,林循觉得自己都快变成个小混混了。
而且,网吧开个桌一个小时四块钱,每天待一上午就是十几二十块。
她花不起。
后来,林循学那些刷夜复习功课的大学生,大清早跟nainai告别,直接去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西式快餐店里待着。
她没钱买那些汉堡可乐,便不太好意思占着座位,通常随便找个角落蹲着打瞌睡。
店员见她扎马尾穿校服、一副学生打扮,不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或者不学无术的街溜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何况林循很有眼色,不会每天都去耽误同一家店,肯德基、麦当劳、汉堡王,甚至一中附近的大排档……每天换着蹲。
她通常得蹲到上午十点,等孙律师的律所开门。
等到了十点,在快餐厅消磨掉早上无用的三四个小时后,她就去律师事务所,询问案件的探察进展——宁琅给的那二十万全都交了,林循偷了nainai的身份证跟孙律师签了合同。
几个律师助理见她每天都来,不胜其扰,压着火耐心地跟她讲,查案子是细心活,不能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总劝她赶紧回学校上课。
后来或许是看出来林循压根没学上了,也没别的事干,整颗心整个人都挂在这个案子上。
孙律师便也跟那些店员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特地让助理在办公室旁边的休息室给她摆了张沙发——某次林循十点过去,窝在沙发上竟然睡着了,一觉睡到律所关门,醒来才发现,身上盖了条毯子。
日子就那么一天混一天地过,好在案件终于慢慢有了点起色。
可惜nainai没能看见。
那年高考前两周,她退学的一个半月后,nainai因为忧心过度、外加风霜Cao劳,突发脑溢血去世了。
她去世之前都不知道,她宝贝孙女没学上了,整天在外头混日子。
nainai临终前几天似乎有所感应,拿着攒了好久好久的钱交给林循,让她好好参加高考,用来交大学第一年的学费,还特别违心地跟她说:“你爸的事,都是命。nainai不急,你也别急。循循,如果有一天nainai也不在了,以后这世上只剩你一个人了,你可得好好的。”
那笔钱,林循后来用来买了两处祁南县的墓地。
把他们俩的骨灰葬在了一起。
……
窗外,干枯的梧桐叶被风卷起。
昼山这个城市,路上不是香樟就是梧桐,种得很满,春夏遮天蔽日、秋冬落满街巷,十几年过去也没什么新意。
林老板躺在床上,眼眶干干的,心里却难得有点堵。
她有时候其实不知道自己待在这儿干嘛,就像汤欢说的,人赚钱总是有目的的,人吃苦,也都是因为有想要的东西。
可她想要什么呢?
最亲的人都变成了骨灰,埋在千里之外的大山里。
剩她一个,孤魂野鬼般在这座城市里游荡。
但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没什么坚持的意义,也没什么彻底放弃的理由。
不咸不淡、不冷不热地捱着、吊着罢了。
她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粗糙的吊顶上,挂着一盏圆圆的灯。
忍不住伸手去触那暖黄色的灯光,暖洋洋、圆润润,像个微型太阳。
手机在这时响起来。
林循没看号码,直接摁了免提:“喂?您找谁。”
“小林,是我。”
林循分辨出电话对面是孙律师的声音,他有两年没跟她联系过了,前两次打电话,都是说赵一舟减刑的事——从有期徒刑十八年,减刑到了十五年,再十三年。
她心里忽然突突地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孙律师叹了口气,迟疑着开口:“赵一舟这几年劳改表现得很好,这次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