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如今,也只剩他了。
梁琇只在上次秦定邦逼问她向沅、向澧下落时,才得知了一点他的身世。此时,是他头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跟她提起往事。
当年的记忆越温馨,现在的回忆就越残酷。梁琇忽然有些不忍,“对不起,我不该请你来吃这个面。”
“到上海后,我就很少吃阳春面了。但时不时地,还是会想这口。这面条提醒我不忘来处,”秦定邦温和地看着她,“是我该谢谢你。”
刚才的窘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了。梁琇的话里,也染上几分伤感,“其实我和哥哥小时候过生辰,家里也会给我们煮面条。”
她夹起一粒酱菜,本要放进嘴里,想起了往事,又把酱菜放回面里,看着上面的酱汁在面汤里漾开,她轻声道,“我外祖父早年在福州做过官,母亲跟着在福州长了很多年。受当地风俗的影响,我们过生辰时,除了煮面条,还会煮两个鸭蛋。”
秦定邦认真地听她娓娓道来,“有说法?”
“嗯,”梁琇点了下头,“是有讲究的。听妈妈讲,福州话里的鸭蛋,听起来像‘压浪’,所以鸭蛋就成了太平蛋。给我煮的两个蛋,我会吃一个,祈福我在接下来的一年顺顺利利不生病。再留一个,寓意明年也有富余,有的吃。”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把那碟白糖ru瓜往秦定邦面前推了推,“我小时候心里一难受,妈妈就会给我吃点甜的。你尝尝这个白糖ru瓜,甜甜的,很好吃。”
秦定邦夹起梁琇的推荐,的确很甜。
接下来,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着,气氛不再剑拔弩张。但来往的路人或者过来的食客,看着这样的两个人在这样的摊子一起吃饭,总会多看几眼。梁琇感受到这些目光,越来越局促。
看着秦定邦终于吃完了,她也终于松了口气,先站了起来,“秦先生,不是……你赶紧忙去吧,我手已经好了,没事了。”
“你不是还要给那个方太太买炖药的罐子吗?”
“嗯?”梁琇恍然,刚跟方太太说这事,秦定邦就站在旁边,她连忙道,“我自己就可以买。”
“你手这个样子怎么买?”
“那就等我好了再买。”
“我吃撑了,陪我消消食。”
梁琇被今天的秦定邦搞得摸不着头脑。她知道爱麦虞限路有个不小的杂货店,那里很多日常生活的东西都能找到,从金神父路向西拐过去一段就到了,离修齐坊并不太远。
算了,反正药罐子迟早都要买,陪他溜达过去吧。
行道树的枝叶间闪晃着烈日的鳞片,金黄又霸道。秦定邦时不时就会看向身边的梁琇,可梁琇却不肯抬眼看他,左手还是不自觉的往身后背。
秦定邦又朝她的手腕伸过手。
忍到这时,梁琇已经彻底恼了。
“秦先生,你这是做什么?你觉得在大街上这样拉拉扯扯,合适吗?”
秦定邦看着她一脸愠色,进退失据般地无措,突然有点心疼,他本就不想无限度地惹她,平静地等着她说下去。
“一直以来,秦先生对我颇为照顾,我简直无以为报。你越是对我好,我越不知道拿什么去还你,你越是这样对我,我越觉得亏欠你越多。你总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办?”
“你心里有别人了?”秦定邦突然问。
“嗯?”梁琇被问呆住,“我心里有什么别人了?”
秦定邦听着满意,这是个不开窍的姑娘,比他开窍还晚。
梁琇被秦定邦这莫名其妙的话噎住,简直要哭出来,却不知能说什么。
“你讨厌我?”秦定邦又问。
“讨厌你做什么?”梁琇被问得云里雾里,更觉得他是在存心逗弄。
秦定邦听着更满意了,他站到梁琇面前,认真道,“如果以后那个老板再问你今天的问题,你可以说……‘是的’。”
“什么?”
秦定邦看着梁琇,没再说话,牵起她的手腕,继续走起来。
梁琇还在回忆老板的问题是什么,没顾上手又被人抓住,直到真想起了那句话,她的眼睛慢慢瞪大了起来。
老板问的是什么?
——今天带男朋友一起来的呀?
梁琇又惊又怒地定在原地,气得胸口开始剧烈起伏。
秦定邦跟着停住脚步,笑道,“为什么生气?”
是啊,为什么生气?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她只觉得好气,但又不知到底在气什么。终于恨恨地吐出了一句,“秦三少爷,你觉得这样戏弄我,有趣,是么?”
秦定邦的笑渐渐消失,“没有戏弄你。”
他转头看向路的前方,“走吧,去你说的那家店。”
身边的傻姑娘一路气鼓鼓,不再跟他说一句话,却也并没有扭头就走,而是继续给他带着路,自暴自弃地任由他握着手腕。
此时的她,不再像先前那样时刻礼让有度却总保持距离,而是真实鲜活地表露气恼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