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别开目光,望向季时傿身后的宇文昭华,她已经快五个月身孕,身形显怀,从进来之后便一直捂住肚子,虽然整个人都害怕得浑身发抖,却一声都没有吭过。
叛党逼宫,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她。
“你……”
宇文昭华看出来他要说什么,摇了摇头,“父皇放心,儿臣与孩子都无碍。”
“好、好……”
殿外火光滔天,厮杀声不断,季时傿贴着墙壁观望片刻,沉声道:“谢丹臣来了。”
陈屏面露喜色,“那不就没事……”
“叛军也杀到了殿外,比谢丹臣带来的人还要多。”
陈屏脸色一白,跪倒在地。
“陛下,臣看了,宫门已经落锁,皇城被围,消息传不出去,皇后挟持了各府女眷,有的趁乱跑出去被杀,宫道上到处都是死人。”
成元帝艰难地呼吸,嘴角抽搐,“肖氏咳……”
“陛下!臣谢丹臣前来护驾!”
季时傿站起来,推开殿门,谢丹臣满脸是血,抱拳跪立,她大略一扫殿外,低声道:“有多少人?”
谢丹臣咬了咬牙,“不到三千。”
“叛军呢?”
“将近两万。”
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厉喝声,“季时傿、谢丹臣联合楚王赵嘉晏意图谋反逼宫,本王带兵前来护驾,来人,即刻剿杀逆贼!”
“放肆!”
成元帝指着叛军最前面的赵嘉礼,怒极攻心,声声绞痛,“赵嘉礼!你要做什么!”
赵嘉礼身穿甲胄,下颚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锐利的刀锋,神情晦暗不清。
“父皇听信小人谗言,宠爱jian佞逆贼,天下人早就看不惯您了!您是儿臣的父皇,儿臣不能再看着您一错再错。”
他甫一说完,身后叛军便齐声道:“请陛下下旨诛杀逆贼,传位于端王!”
成元帝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们……”
“朕此身最恨被人胁迫。”
他指着最前面的赵嘉礼,忽然仰头一笑,笑声极为悲怆,“这就是朕的儿子,朕的好儿子啊——”
“朕告诉你们,你们所图谋之事,休想!”
谢丹臣持刀而立,掷地有声:“陛下,臣等誓死不退!”
“臣等誓死不退!”
“好、好……”
赵嘉礼冷笑,“既然如此,父皇,为儿臣的只能帮您……清君侧了!”
谢丹臣率众拦在养心殿前,季时傿换下手里卷了刃的剑,从禁军手里接过称手的弯刀。
“叛军不止这么多人。”
成元帝愣了一下,“什么?”
“都城戒备,外面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这三千人最多只能撑几日,到时台州军北上勤王……”
陈屏惊慌地看向她,“台州军为什么会北上?”
季时傿回过头,“陛下,台州驻军统领您还记得是谁吗?”
“是……”
成元帝脸色煞白,“孙琼玉。”
周适详成为九门卫左将军前,南衙禁军归前任刑部尚书之子孙琼飞所掌,后来孙琼飞冒犯季时傿不成,死于脱症,孙琮也被连累革职,但他的长子却仍在台州任驻军将领一职。
“是,陛下,臣笃定,台州军现在就在北上的路上。”
陈屏哭喊道:“那怎么办啊——”
他抹了抹眼角,爬向成元帝,“陛下,奴才就是被踏成rou泥,也要挡在陛下面前。”
季时傿神情凝重,“还有一个办法。”
成元帝望向她。
“叛军包围皇城,从宫门没法往外面传递消息,等宫外的人反应过来,到时逆贼已经闯进养心殿了。”
季时傿按紧刀柄,“南宫墙护城河岸的枫叶可以顺着水流通往宫外,所以河底必有通道,何晖当初就是这么逃出宫的。”
“陛下,臣需要一队人掩护我,助我杀出重围出宫报信,请漠州守军南下勤王。”
成元帝喃喃道:“漠州守军,那不是……”
季时傿点点头,“是,戚阁老的次子便在漠州。”
“好……”
季时傿跪下来,“请陛下,将调配四境兵马的虎符交于臣。”
殿内安静下来。
成元帝靠在龙榻前,神情恍惚。持虎符者,无须君令便可调遣大靖全境军马,如今叛党逼宫,封锁消息,哪怕是季时傿亲自南上都不一定能带回救兵,谁知道她到底是想要护驾,还是逼宫呢。
成元帝生性多疑,因着早年被困东宫的际遇使得他登上帝位后性情变换越来越无常,他曾经的臣下,老师都被他忌惮猜忌。
他此刻凝望跪在自己身前的季时傿,忽然突兀地想起,当年季暮平叛乱,虎符是自己亲手交到他手上,后来也是自己亲手夺回。
如今,他又一次面对被逼宫的情况,父子倒戈相向,他将要委以重任的儿子现在就在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