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欲解释,面前的何女使却摇了摇头,失望道:“罢了,你自己去内廷司领板子。”
“何姑姑……”
“去。”
秋霜只能咬了咬牙,转身往慈宁宫外走去,一回头便见季时傿正跨过门槛,素面丧服,眉眼浓厉,上抬的视线如同一柄割风的铁刃。
“姑娘。”
季时傿略一颔首,头也不回地从她身侧径直走过。
秋霜颤了颤,将头低得更低,转身踏出慈宁宫。
身上的病大概是年前患上,去年一整个年节都是天寒地冻的,她便一直以为自己是受了风寒,拖到现在还没好,甚至已经半年过去,反而愈来愈严重,可太医却什么也看不出。
秋霜也不知道该拿疑心疑鬼的自己怎么办,她在宫里待过多年,什么腌臜手段没有见过,可若是真有人给她下毒,为何偏偏是自己,她又没有得罪过哪宫的主,妃嫔倘若争宠,何故争到太后宫里来呢?
可若不是宫里的,秋霜一怵,大概是心虚,她几乎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刚刚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
太后娘娘昨日难得Jing神变好了许多,甚至要梳洗打扮,换上了隆重的华服,可夜里就猝然离世了,要说起来,她似乎是在见过季时傿之后没多久死的,当时内殿屏退了所有人,没有人知道她们在说什么,若是真就是季时傿杀了太后呢!?
秋霜脸色遽变,匆匆在前往内廷司领罚的路上停下,是了,一定是季时傿知道了什么才会对太后动手,她那般敬重太后,可却未曾见她流过一滴泪,她早就知道了,说不定自己身上的毒也……
秋霜猛地转过身往养心殿的方向跑去,她要告发季时傿,要让成元帝知道到底是谁害死了太后,可她刚跑出去几步,便蓦地被人擒着脖子从宫道拖进角落。
“谁——”
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我。”
秋霜身形顿时僵住,脚下如同灌了铅一般一步也不敢迈,“姑……”
刚张嘴便想到什么,怒而呵斥道:“逆贼,是你害了太后娘娘!是你——”
“是我又怎样?准备去陛下面前告发我?”季时傿压低声音,手上加重力度,秋霜大半眼白翻出来,掐着她的手挣扎。
“娘娘见、见完你不久之后就走了,是你、是你怀恨在心你……”
季时傿嗤笑道:“怀恨在心?我为什么要害她,怎么,终于说漏嘴了?”
秋霜话音顿住,面上惊恐地瞪大眼睛,“你早就知道了?”
“对,知道你和琨玉并非真心待我,也知道你们每日让我吃的药丸都是有毒的。”
秋霜喘气道:“你是故意放我进宫,你早就想报仇了,我身上的毒也是你下的?”
季时傿眸光微动,不动声色道:“是又怎样。”
“放开我!你忘恩负义,谋害太后你……”
“你说错了。”
季时傿赫然打断她,“这叫一报还一报,你们应得的。”
秋霜咬紧牙关,半晌忽然潸然泪下,哀求道:“姑娘,奴婢错了,奴婢也是被逼无奈,是太后逼迫我们监视您的,后来听说了您和世子走得近,便让陈保荣在给您的药里动手脚,好坏了您的底子,让您日后再也无法有身孕。”
“姑娘待奴婢好,奴婢心有愧疚。”说罢抬起手,露出衣袖下的银镯,“这个镯子是姑娘赐的,奴婢一直贴身带着,姑娘您还记得吗,琨玉的那只没了,她暗地里辱骂您,还嫌弃那镯子,之后一直没有佩戴过。”
季时傿皱了皱眉,的确,后来从未见琨玉戴过她赠送的银镯,她之前想过原因,可陡然从秋霜嘴里听到真相,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就好比你小心翼翼捧出来的真心,在别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一样。
“你是身不由己,被逼无奈?”
秋霜掩面道:“是,奴婢敬重姑娘,这些年来,姑娘对奴婢的好奴婢一直记的,奴婢实在是不忍心,所以才会在在寿诞当夜,将真相全部告知您,您忘了吗姑娘?”
“你说得对。”季时傿面色平静,闻言低声呢喃道:“你确实将真相告知了我,我该信你一次。”
秋霜眼睛一亮,“姑娘——嗬。”
话音刚起便被猛地掐紧脖子,秋霜不可置信地按住卡在自己脖颈上的手,见季时傿眸底暗沉,目色如冰,“但我不会再信你了,你不是要去内廷司受罚,你是想去养心殿对吗,可惜苦rou计对我没用。”
秋霜猛地挣扎,“不——”
她只刚放出一个音节,便被摁着头,推下护城河,冰凉湍急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她。
季时傿在岸边漠然地看着这一切,等水面平静后,才抬头大喊道:“太后娘娘的贴身宫女伤心过度,以身殉主了!”
暮色四合,余霞成绮,烧透的晚照流奔千里,京师全线戒严,从北方传来的沉鼓丧钟重重敲响,城北白鹿寺燃香诵经,各坊一切营业全部暂停,梁齐因坐在案前,听到丧钟声后猛然抬起头,往窗外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