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浥打结的手微微一颤。
“也不算死了吧,就跟上回一样,我再睁开眼,就躺在家里床上了。身上也是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上次明明杀过你,你却一点事都没有。
不知夜修罗有没有想起来,被他杀过但安然无恙的人,其实不止一个?
“唐浥,为什么被你们的剑气兵刃伤了,我不会解除封印变成妖怪?”
香香是妖王,所以特殊;那么她呢?
脑海里莫名的声音又从远处传了过来。香香闷哼一声,似乎中招吃了亏;雪中莲冷声对她说:“单凭这些香粉毒药,就想制住我们?你得拿出真本事来。”夜修罗嘲讽香香:“莲华祖师亲手下的封印,岂是那么容易冲破的?”还有许多细碎的哭声:救救我,救救我……
香香“呸”地吐出一口血,她的声音冷冽坚定:“谁也别想困住我。”
冲天红光自宋府拔地而起,半边天色尽被染红。漩涡飓风以宋府为中心扩散,所到之处移山走石,片瓦不存。有防备不及的修仙者被这风卷上半空,如撕扯的风筝不由自主,再被香香的巨翅当空拍下,血溅当场。
青青仰首望向红光聚处,一层层茜纱似的半透明膜翅次第展开,身后拖出两条长长的尾翼,是她优雅的飘带披帛。
原来这才是香香真实的模样,她生性爱美,即便现出原形,也是一只美丽绝lun的妖怪。
脑海里又冒出许多似曾相识的画面。被围攻的巨型妖怪,飞落如雨的刀剑和法术,身着各式门派制服的修仙弟子,尸横遍野寸草不生的战场,还有唐浥那张似曾相识的脸,穿的却是一身古朴的莲纹白衣。
九个修仙者已经死了四个,剩下的也遍体鳞伤,一败涂地。夜修罗的黑袍上已分不清是原本的红纹还是血了,他几乎站立不稳,踉跄连退了两步,被人从后面搀扶撑住。回头一看,扶他的苏筱落居然只有风中树枝瓦片割出的几道轻微划伤。
“它不打你吗?”他皱紧眉头问,语气不善,“还是你不敢上前?下不了手?”
“我没有!我……”苏筱落确实没下重手,一直在辅助战友,但香香也完全没碰过她。她拿出那支香香送的琉璃瓶香药:“可能是因为这个……”
夜修罗二话不说抢过去,拔了塞子就往自己身上倒。刚倒了一半,香香一爪子就把他连带地上的整块草皮一起掀了起来。那只琉璃瓶落在香香足边,它一脚踏上去将瓶子碾成粉碎。
此时它已不能说人语,但那架势仿佛在昭告:你看我像只认香不认人的无脑怪物吗?
这一击让夜修罗再也站不起来了,此时场上又减员一人,只剩他、苏筱落、雪中莲和莲华师妹。师妹一身白衣尽被鲜血染透,以剑支地摇摇欲坠,对雪中莲吼道:“师尊给你的法宝还不拿出来用!”
“那是比武大会的头彩,祖师留下的秘宝,”雪中莲也是勉力支撑,“用一个就少一个了!”
“法宝重要还是命重要?就是给现在用的!不然今天大家都得死在这儿!”
雪中莲咬咬牙,从怀中取出自己千辛万苦打赢擂台赛赢来的法宝。那法宝外观平平无奇,圆筒状的一束卷轴,啾一声放到天上去,乍看还以为是烟花;待光焰绽放开来,才发现是个巨大的法阵,覆面足以横跨整个宋府有余。
青青举头看向空中的法阵光轮,莲纹机窍,这图案她肯定见过;上一次见,似乎也是同样的角度,在她头顶笼罩高悬;连阵中无数寒光飞剑落雨一般扑面而来的画面、自己不禁侧身抬手遮挡的动作,也都一模一样。
后来呢?后来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睁眼时,她只是靡香镇一名普普通通的孤女,父母双亡,开一间普普通通的豆腐铺子。
青青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很厚重的东西盖住了,但又没有压着她。她慢慢睁开眼,眼前朦朦胧胧的,泛着微红,光影如梦幻。
滴——答。
一缕细而粘稠的汁ye滴到她手臂上,青翠碧绿。
她抬起头,香香巨大的身躯横亘在她上方,怕压到她,它的爪子在她身周弯折旋绕,像错落的柱子支撑住自己的重量。一层层的膜翼蒙在爪柱外层,围出一圈透光的帐篷。
那些当头的剑雨都被它挡住了,只有最薄弱处穿透下来一根,在它身上扎出一个小洞,流出少许青绿汁ye,滴在青青的衣袖上。其他地方,都被它围得好好的、干干净净的,这茜纱的帐篷甚至有几分唯美浪漫。
然后,瀑布一般的绿汁从帐篷外流淌了下来,将所有的茜纱尽数浸染,红绿交织,合成最粘稠密实的浓黑。
嘶嘶……嘶……香香的口器里发出断断续续的虫鸣,但是青青居然听懂了。
我,尽力了;也想,保护你。
雪中莲远远站着观察了很久,确信香香不会动了,方御剑飞到它头顶上,剖开尸体取出内丹。那内丹足有鹅蛋大小,色泽微红,华光敛蕴。
其他两人终于松懈下来,面露喜色。死了这么多人,付出了这么大代价,终于杀了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