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底呆得太久了,又是那么小的一个空间,一直僵持着不动,自然麻了。
她想纾解一下自己的痛苦,可身下是木制床,她怕自己一动就发出声响,被薛准听见了发现她的存在。
话本里的复活归话本,这东西放到现实里,保准能把人给吓死。
不仅仅是吓死,说不定她还被囚禁起来。
她并不觉得自己和薛准成婚三年的感情有多么深,深到能够让他忽视自己复活的惊闻。
她不信任薛准。
或者说,从她重新活过来开始,她不信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房间里寂静一片,姜肆保持着侧看的麻木动作,眼睛长时间在黑暗里,隐隐有些发晕。
可她还是看见了薛准的动作。
他放下书,伸了个懒腰,慢慢地走向了姜肆藏身的床铺。
身上那件旧衣被他解开了腰带,脱下挂在了旁边的木施上,露出里面穿着的白色中衣。
姜肆意识到,他可能要躺下来休息。
她的呼吸更轻了,同时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在薛准坐下来的一瞬间,她将自己躺平。
身体翻动的轻响被掩藏在了那一下嘎吱声里。
薛准并没有察觉。
春日的被褥轻薄,底下只垫了一层薄薄的垫子。
隔着床板和垫子,相隔二十年的夫妻,终于再度躺在了一起。
黑暗最能放大人的触感,姜肆身体上的麻木还没消散,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听觉上。
床铺上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凝耳细听,总觉得应该是薛准在翻身。
很快这一点动静就消失了,只剩下了她自己心跳的声音。
姜肆顺势瘫平。
从穿到楚晴身上姜肆就开始思考怎么从她父母手中逃出去,然后跟着内侍一路到了京都,意外得知自己的儿子薛檀的存在,又想办法进东宫,她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过。
唯有此刻,她仰头躺在床板底下,满目都是黑暗,却叫她忍不住地松了口气。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薛准不会要在裕王府过夜吧?那她今天回不了东宫的话,薛檀说不定会起疑心,到时候才是最麻烦的。
她有些紧张,却只能听到薛准微微的呼吸声。
就好像他们挨得很近,呼吸交错一般。
姜肆不确定什么时候了,便透过床板的缝隙去看窗台上摆着的那一盆凤仙花,窗户是半开的,太阳照在花盆上,在地上照出稀疏的影子,这一点影子能让她判断出来,她现在大约出宫两个时辰了。
头顶上的薛准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得亏他没有睡觉打呼噜的习惯。上辈子她听恒王王妃抱怨过,说恒王爱睡觉,一炷香不到就能睡着,然后就开始打呼噜,呼噜能打得半个王府都听见。
想到这,她无声地笑了笑。
恒王王妃是难得能和她说上话的妯娌,前面的嫂子们争得你死我活,她和恒王妃就窝在后面看笑话,倒也挺舒坦。
细想一下,从前倒也不全是苦难了。
恒王妃最常和她说的一句话就是别心疼男人,累死累活帮他们打理后院,还要管着外头的送礼往来,这是交际也就算了,主要是干了这些事儿,替他们挣出前程,他们不还得往院里搬莺莺燕燕气死人?
姜肆当时深以为然。
奈何脑子里是一个想法,换到手上又是一个想法了。
她那会儿真是闲得坐不住,也不甘心一直呆在后院,才帮着薛准收拢人才——人才是收拢了,薛准也登基了,然后呢?
她死了,一天福也没享到。
姜肆每每想起来都想狠狠踹薛准一脚。
然而现在薛准就在她上面,她却不敢踹,没办法,人在屋檐下,谁让人家现在是皇帝了呢。
又过了一会儿,上面终于有了动静。
姜肆听见外面有人喊陛下,听着像是梁安的声音。
头顶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姜肆悄悄看了一眼,薛准穿着中衣下了床,和梁安两个人站在院子里,好像在说什么事情。
她心头一跳,立马从床底钻出来,轻手轻脚打开后窗,然后翻了出去。
她不敢现在离开,怕薛准回来正好看见她逃跑的背影,只能先蹲在墙根下,借着院中树影花枝掩藏自己的身影,准备再观察一下,看看能不能躲到别的房间。
她透过窗户深深地看了一眼薛准。
薛准还在和梁安说事情,姜肆等了一会儿,看见他迟迟没有回来,才悄悄顺着墙根边沿一路摸去了裕王府的后门。
梁安还在和薛准禀报:“殿下病了。”
薛准诧异:“朕出宫的时候他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忽然病了?”
梁安犹豫了一会儿,说:“太医说是风寒入体,那天礼佛,陛下有事儿先走了,殿下却留下了,仆去问了伺候的李三儿,他说陛下走后,殿下在佛塔中跪了两个多时辰。”
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