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就是这样的,在未央宫里和父皇吵完架,回来自己坐着发会儿呆,气也就消了。
可姜肆觉得这样不好:“我跟你讲,你如果生气呢,就要把气撒出去,不然一直憋在心里肯定会憋死的。”
薛檀摇头:“可是我一生气,那些伺候我的人总要胆战心惊的。”
“那他们这会儿不也胆战心惊的吗?”姜肆说,“我看她们本来都在干自己的活,你一回来她们就知道你生气了,干活都不利索了。”
虽然那些人知道薛檀不会把气撒到她们头上,可也难免惴惴。
薛檀说:“那怎么办?”他长这么大了,先生和身边的人都只会告诉他,让他自持几身,成为一个优秀的人,要控制自己的脾气,既要让身边的人惧怕,也不能让他们过于畏惧而不敢亲近。
从来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发脾气。
他以前看人发过脾气,他父皇有时候看奏折看生气了就会发脾气,把那些大臣叫进来骂得狗血淋头——他不能这样做,父皇曾经说过,他骂那些大臣是因为他们长歪心思。
而伺候自己的那些人是没错的,所以他只能自己生闷气,不然就只能和父皇吵架。
大臣不是最亲近的人,但这些人是他很亲近的人,从小和自己一块儿长大。
姜肆看见他眉头又皱起来了,就知道他又在纠结,于是说:“你生气的时候可以去跑马、射箭或者打猎,把自己的坏心情跟着这些事情放逐出去就好了。”
薛檀:“可是我还有功课……”
“功课什么时候都能做!可现在你心情不好,你能写出来的东西还会更好吗?”姜肆说,“那干嘛不先去快乐一下呢?”
薛檀哑口无言。
姜肆掰着手指头给他例举:“跑马、狩猎、蹴鞠、双陆、投壶、呼卢、藏钩……这么多的娱乐,都能让你快乐,只要你自己严于律己,不沉迷其中忘记正事就好了。”
她嫌趴在窗台上太累了,干脆站直了身体,结果忘了头顶的杏枝,一下就把自己的头发挂在树枝上了,只能一边伸手去解,一边问:“你要出去玩吗?”
薛檀也帮她解缠着的头发,一边说:“就不出去了吧。”
姜肆听了不认同,正要重新说话,就听见薛檀说:“这会儿都中午了,出去跑马也太热了,咱们两个下棋吧,对了,你会下棋吗?”
会不会下棋?她自己是会的,但楚晴不会。
于是她说:“我不会。”
薛檀兴致勃勃:“那我教你!”
头发已经被解救出来了,薛檀立马要叫李三儿给她开门,可姜肆说不用。
她直接从窗户那边翻进来了。
薛檀呆呆看着。
姜肆拍拍裙角的灰尘,笑了笑:“我这动作,够利索吧?”
薛檀说利索。
姜肆就笑了笑,催薛檀去拿棋盘。
她可是个翻窗小能手——不过以前没什么发挥的余地,在姜家的时候,姜太傅和姜夫人总是告诉她要娴静,走路不能带风,要莲步轻移,要有淑女的样子。
总之,要像个名门闺秀,不能太跳脱。
姜肆不耐烦,不过在外人面前装得还是很像的,实际上爬窗爬树根本不在话下。
薛檀很快拿来了棋盘。
两个人下的是围棋,之前姜肆说自己不会下棋,所以基本都是薛檀手把手教着她下的。
只是姜肆有些走神。
她的棋艺一半是和府师学的,另一半是和薛准学的。还没出嫁的时候姜太傅给她请了老师,专门教授她琴棋书画,可姜肆自己坐不住,也没怎么好好学,最后只囫囵吞枣学了个花架子,看着唬人,实际上是个臭棋篓子。
后来嫁了人,她倒耐着性子学起了棋,因为薛准爱下棋,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捏着棋子和自己摆局。
姜肆觉得他那样太寂寞,闹着也要学,薛准就教了。
所以她下棋的路子和薛准一模一样。
这会儿和儿子面对面,他显然也觉得意外:“你不像没学过下棋的样子,至少知道棋子该怎么摆。”
一般初学者下棋的时候会选择在天元落子——选这个位置,除了太过自信,就是完全一窍不通。
他都已经做好了要从头开始教起的准备了,结果姜肆乖乖地把棋子放在了四角。
听到他的话,姜肆笑了笑,同样的错,她可不会犯两回。
一个教,一个学,颇有耐心。
李三儿站在门口,听见里头说话的声音还疑惑了一下,这是怎么进去的?不过他不敢多问,只能默默地守着了。
未央宫。
梁安悄悄引着御医进了门,一边走一边说:“陛下的头疾又犯了。”
御医是老御医了,都习惯了陛下时不时地犯病:“又和殿下吵架了?”
“可不么!”
等进了内殿,俩人就不说话了,内殿一片死寂。
薛准还在批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