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啦。
弯月形状的红色筊子落在地上,敲出清脆的声音。
明明是不大的音量,但回盪在本来就非常安静的小庙里头,反而衬出了一种格外寧静的感觉。
听着那清脆的声音,殷子贤模糊的想起,这种「以动衬静」的方式,不只在生活中出现,似乎在文学上也是一种常见的修辞法。正如同「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以动态的景物或声音,对比呈现出周遭环境的寧静,是一种非常高竿的修辞方式……
……呸呸呸!怎么会想到那边去了?他突然回过神来,很想打自己一巴掌,无缘无故的,为什么都可以联想到国文课的修辞问题?明明他也没多喜欢国文啊!
看来自己的脑袋真的是被学校课程搞到有点抽风,考试教育真是害人不浅。殷子贤作出了这样的结论之后,他也没继续分神,而是将注意力转到刚刚落下的筊杯上。
就如同许多信仰坚定的民眾可能都做过的,他正在对着神明掷筊。
乍听之下,这项举动很正常,而实际上殷子贤也确实很常看见信徒在掷筊,向神明询问各式各样的事情。虽说如此,身为『东圣仙君庙』的守庙人,并且具备和自家仙君沟通的能力的他本人,倒是一次也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至于这次为什么会突然想尝试看看……主要还是因为,那个混帐仙君已经很久没来找过他了!
确切来说,距离她最后一次在他面前显灵已经过了整整一年,也就是说,在『那件事情』结束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对此,殷子贤并不觉得奇怪,毕竟那位仙君本来就是我行我素的个性。不过有事情要问她的时候,却偏偏找不到人,这就有点麻烦了。
因此,他只好採取比较间接一点的方式……
可惜得到的答案终究还是令人无言。
红色的筊子在地上翻滚几圈、碰撞几下,在静止的同时,双双翻到了正面。
两个正面,那是『笑筊』,代表着神明对所请示的事情没有意见,不打算裁决。又或者是另外一种含意——神明认为提问者心中已有定数,实在是多此一问。
以殷子贤对于仙君的了解来说,后者的可能性相当的高。
「唉……」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虽然知道亲自去尝试就一定能获得解答,但心中的疑虑仍是久久挥之不去。
不过都过了一年了,这样犹豫不决好像也不太对,更别提月圆之夜每个月只有一次啊!
想到这里,殷子贤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接着向仙君的神像鞠了个躬。
虽然是个很欠扁的仙君,不过当时真的受到对方许多帮忙,该有的礼节殷子贤是不会少的。
接着,他转身步出小庙,脚步声中再无半分踌躇。
※
市中心圆形广场,深夜十一点。
「这种时间,你居然一个人待在外面?你到底有没有大脑啊?」
才刚来到广场附近,眼前的景象就令张桑祁彻底傻眼,接着忍不住怒吼。
虽然怒吼的内容有点伤人,但这也不能怪他,因为就在他面前仅有几公尺处,那个一脸无辜的夏语蓉正盘腿坐在地上,滑着手机,旁边还摆着一大包的家庭号地瓜酥。
……家庭号地瓜酥?敢情这女人半夜跑出来是来野餐的?
张桑祁皱起眉,但在他视线往下一瞥,发现夏语蓉的屁股底下居然还垫着自己带来的野餐垫的时候,他忍不住扶额,心想:还真的有可能是。
「怎么了吗?」夏语蓉装傻的一个歪头,「啊,如果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全的话,我有带电击棒在身上喔!所以绝对没问题的!」
张桑祁瞪她一眼,「这跟你带了什么无关,一个女孩子半夜不回家,还待在路灯底下滑手机,简直就是找死的行为。」他说出了一般人都知道的事实。
「唉唷,因为没事做很无聊,所以只好滑手机打发时间嘛。」可惜夏语蓉依旧是划错重点。
「你……」张桑祁咬牙切齿。
「而且再不济也还有桑祁在啊。」夏语蓉浅浅一笑,打断了对方的话,「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你也会保护我对吧?空手道黑带可不是拿假的。」
张桑祁沉默半晌,接着叹了口气,「我对于保护自己找死的人没兴趣,如果真出了什么事,麻烦你主动闪远一点不要波及到我。」
语毕,他走向夏语蓉身边,毫不客气地坐上那张野餐垫。因为那张垫子本来就很大,所以就算让两个人来坐,也丝毫不显拥挤。
夏语蓉仅是看了他一眼,稍微挪了挪屁股之后,就默默的低下头继续滑手机。
她没说出口的是,在经歷过一年前,那场在雨中和怪物廝杀的战斗之后,她其实也不太害怕在黑夜时单独出门了,因为欺负女孩子的坏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异形还要来得可怕。
不过这种事情她也不打算说出来,特别是对张桑祁。
她偷覷了对方一眼,坐在她身旁的少年,此刻正抬头望向夜空,露出了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