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 她又在祈雨。他知她是口渴,醒来便如常去端放在案子上的参汤喂她。许是今夜饮了酒的缘故,他动作有些冒失, 第三口时灌得有些着急了,连带着上一口一并漾了出来。
李玄枡忙拿自己的袖口去擦, 却忽地听到“咳咳——”两声!
初时他还没多想, 只想着人被呛到了总是要咳嗽的, 可又擦了两下后,才骤然醒顿过来!
昏迷了三个多月的楚堇, 可从未有过这等对外界刺激的反应。便是张太医为她施针时,刺到人中xue和通天xue,她都不曾有半点反应。张太医还曾说过,何时太子妃对外界刺激能有所反应了,便是将清醒的征兆。
顿时一股狂喜的情绪袭上心头,李玄枡快步走出,打开帐子, 朝外面喊道:“来人!快传太医!”
今夜恰逢张太医侍值, 不多时老太医便提着药箱入了寝殿。太子将适才的情况给他一说,他便急切的去为太子妃搭脉,又翻看了眼皮儿。
之后张太医不无激动的言道:“太子妃确有苏醒之相!殿下请放心, 老臣这便开副襄助醒神的方子, 再在太阳、风池两xue施以银针,指不定天亮之后太子妃便能清醒过来!”
说罢,老太医就急着去写药方了。
常儿下去煎药的时候, 太医又为太子妃施银针刺xue。待药煎好送来,李玄枡便在一旁亲自盯着宫人将药给太子妃喂下。
前后忙碌了一个多时辰,已至四更天。看着太子妃并无立即醒来的苗头, 李玄枡便命人先退下。
再有两个时辰便要到早朝的时候,他回到弥勒榻上躺下,不一时便沉入了梦乡。睡前他以为太子妃会再入梦中提点些什么,可这回她并没来。无人搅扰,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窗户半敞着,不时有清风灌入,吹拂着纱幔上的Jing石穗子,发出清泠泠的细微动静。这动静极轻,不足以唤醒熟睡的人,但本就将醒之人,却好似听到了某种呼唤,缓缓睁开眼睛。
久违的光亮……
楚堇睁开眼时,幸好映入的只是隔着纱幔的一豆灯火的微芒,不然定能将她眼睛刺伤。
她这是睡了多久?她不知道,只觉得头脑昏昏,又重又混沌。她盯着承尘望了半晌,意识一点点复苏,恍然琢磨过来这不是她的闺房。
她这是在哪儿?
乌黑的眼珠迟缓的转了转,她竟找不到一点熟悉的感觉。于是她想起身。可她的手动了动,却无力撑起身子,只蹭着床褥虚抓了几下便放弃挣扎了。
她全身的筋骨似被抽空了一样,使不出什么力气,于是她张了张嘴,想唤人来,却发现喉咙干涩,也发不出什么声音。
这小小的一通折腾,竟有筋疲力尽之感,最后她阖上眼,又睡了过去。
可她已睡了三个多月了,这会儿并不缺觉,只是力竭。稍稍睡了半个时辰,人便再次清醒过来,这回却好似蓄了力一般,较之先前有了极大的不同。
楚堇用手撑了下,竟半截胳膊都能跟着抬起!她狂喜不已,只觉受到鼓舞,腿也能缓缓的拖动一些。就这样一寸一寸的挪动,不多时人便挪去了床沿儿。
只是她的头还很重,不能抬起,只能手摸着床沿儿,一点一点向外游走。终于,她的手碰到了床畔那红榉木的二斗小橱边缘。她深吸口气,再接再厉,手顺着那橱壁往上去,最终够到了一只青瓷碗盏。
够是够到了,可若想喝到碗里的参汤却是不那么容易。强烈的焦渴感催使着她继续拨弄那只碗,可是灯烛摇曳,眼前也时明时暗,费力拨动了几下后,那只碗被她推到了台沿儿上,rou眼可判的再稍推一下就能掉落。
她咽了咽,口中枯涩只是咽了个空。她也不确定再向前推一下后,另只手腕上的力气可否支撑她接住那只碗,可是她没更好的法子,只能试上一试。
况且她连唤人的力气都没有,即便碗摔碎在地上,至少还能引来人。
于是她用力的将碗又推了一下……
那碗压着她另只手的指尖儿坠了下去,她的手指无力将它托住,被它压的也往下垂。那明明只是一瞬间的事,可在楚堇的眼中却好似经历漫长。
就在她自知承不住,打算作罢的时候,却忽地有一只大手将她的手,连带着那只碗盏一并稳稳的托住!
楚堇艰难的仰了仰头,双眼立时撞进一双瞳色幽深的狭长眸子里。
李玄枡?
纵她昏睡一场,也断不会忘记此人。李玄枡怎会出现在她的闺房?
这讶异的念头才一闪过,她又恍然想起刚刚醒来时看到的情形,这里虽是她的歇脚地,却并非是她的闺房。
难道这里是……
那疯狂的猜测一起,她人便立时打了个寒颤!
李玄枡又何尝不惊诧?他刚刚才梦到她要水喝,起身来想喂她些参汤,谁知一掀开锦帐,竟见她侧身趴在床上,艰难的去够那参汤的碗!
不过有前夜她托的梦,加之张太医也有预言,他多少有些心理准备。于是很快收敛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