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清这些年过的很好,新中国就是要让穷人翻身做主人。他深受国家的恩惠。家庭幸福美满,夏姑娘先后又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还有大珠,每天下班都在门口等着他,还真是老猫通人性。
他还骑着自行车去广州,参加工人阶级大串联。一颗红心随着疯狂的年代怦怦跳动,他很少想起孙瓴。他必须紧跟形势,去造反,去奋斗,怎么有心思缅怀?
什么都变了。
曲谱戏服舞衣都被烧毁,佛像上涂了泥灰,Jing刻的欧式柱头被水泥封了,孙公馆的雕花柱栏,进口皮沙发也给砸了。只留下个破烂的空壳子,拆分给三四户人家住。老城区里,孙家旧院,这处倒是没给拆了,虽破败,却透着大户人家的沉稳。文庙前的子母榕,被齐腰斩断,正是母不母,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夫不夫,妻不妻的怪现象。
夏莹看到西禅寺被打砸,他不明白,为什么可以不畏鬼神祖先,不敬满天神佛。庙中依旧香烟缭绕,只是不是信众,而是火烧,黑烟熏得天灰,佛前一盏盏松油灯发出诡异的光亮。
孙瓴被批斗了一天回到家里,看夏莹准备好了饭菜。想起古诗云“理云鬓,着素装,为君洗手作羹汤”。这个场景以前也曾见过,却像是在上一世。
天热,夜里孙瓴搬了张竹床睡在阳台上。江面满是满天星光。
别说祸福共享,生死相许,只要有一人与自己心意相通,就不会那么孤单,日子也不会那么难熬。感情的网,无形无质,但若被套了进去,除了有宗教式的大彻大悟,否则只能在网中苦苦挣扎。※
他和夏莹,正是这样互相扶持,至于他的过往,他的爱人,他深埋于心。
人生乱世,互相在一起只图个依靠。
本就是缺衣缩食,供应不足的时候,两人又都是坏出身,起先孙瓴还在工厂中工作,赚取微薄的工资,斗争如火如荼的时候,他就再没去工厂了,每天被人群押着游行。
家中一切开支,全靠夏莹支撑着,他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帮人缝缝补补,却也养不了一个家。
好在他还有个“下策”,夏莹苦笑了一番。
许利德从参议升为革委会主任也就这几年的事。提拔速度堪比“坐直升机”。他现在的身份,一般人哪里见得到,偏偏夏莹就见到了。
“许主任”
“王同志,你坐你坐。”
“许主任……”夏莹吞吞吐吐。
“王同志你大老远的跑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许利德坐在夏莹边上,一双眼来回逡巡着。
“许主任你也知道,现在我们戏班子这些,生活都不太容易。工作也不好找,你是不是……给通融通融……”
“哦,文艺工作者当中,有些个坏分子,‘流氓思想’、‘游惰习气’都还没改过来。所以嘛,还得再改造改造。”
夏莹手心冒汗,摊了摊衣角,一边考虑说辞。
许利德看夏莹坐立难安,心里挠痒痒似的,又热又麻。快活难耐。
“王同志还有什么要说的?没事就快回去吧。”
夏莹哪能这样空手回去?这个家就指望他了,为了这个“家”,为了他,他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许主任以前说过喜欢看戏、不如我唱一出给你听吧。”
“哦?”许利德露出两分惊讶神情,舔了舔上唇,摇头说道:“这样不好吧。”
“就唱《保家卫国》吧”夏莹话音一落,便已开腔。
唱了一小段。许利德出声说:“王同志真是‘唱的比说的好听’啊,戏是好戏。只是……”
“只是什么?”夏莹听掌握生杀大权之人开口,紧张的问道。
“只是这不是王同志的戏。”
夏莹有些懵。“……对,这,这不是我的戏,这是群众的戏。”
“哈哈哈,王同志说的没错。这戏人人都唱得,你也不见得比别人唱得好。你说我凭什么不帮别人,就要帮你啊?”
“这……还请许主任看在往日的交情上。”
“哈哈哈,往日的交情?往日我和王同志能有什么交情啊?高攀不上!”
夏莹脸色煞白“许主任这话折煞我了。”
“当初想和王同志谈点工作,王同志都要推三阻四的。这样很不好。”
“是是是。”夏莹点着头“我也知道不好,这不来赔罪了吗?”
“赔罪?不知王同志想怎么赔罪啊?”
“这……”夏莹年轻时曾以色侍人,现在早已年华不再,也想不到这方面去“这……许主任有什么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哼,王同志,你说我能有什么用的着你的地方啊?”
“是是,你看我除了表演也不会别的了。”
许利德拿起茶杯,吹了吹面上的茶叶末子,“嗍”的喝了口茶。“其实你也不是第一个来找我的啦,别的文艺工作者也来过,说是想换个收益好的厂子呆。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