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也说不清是哪天夜里,只记得是个夏夜、后来在记忆里,依稀能听见蝉鸣。镜清提出要回自己原先的屋子去睡。
那间小客房,早两年即使镜清很少住,也由人收拾的干干净净,有的时候他与孙瓴闹脾气,耍花枪,还能时不时的回去睡上几天。这几年屋子闲着,也没佣人收拾,自然不能指望孙瓴去打扫,现下蒙尘已久,哪里还能住人?
孙瓴也不知镜清是发什么魔怔:“好好的,怎么突然说回那屋子住。”
“就是想了。”
“……”孙瓴知道绝非是“想了”就随口说说这么简单,心中已有忧虑缠绕。还是稳着一颗心说:“那也好办,明天收拾收拾,你想住这也没什么难的,本来就是你的房间。”
镜清伸手旋开门,里头的家私上都蒙着白布,拉了灯绳灯却没亮,想是太久没人用,灯泡早就坏了。月光映照,一屋子白,冷清又空落。怪不吉利的。
也不用孙瓴催促他离开,镜清没有多逗留,径直回屋。
“孙大哥……”
“嗯?”
“那屋子……”
“明天去收拾。”
“不是,那屋子里盖的都是白布,真是怪。”
“也没什么怪的,不都是这样吗?以前客厅,餐厅也都盖着呢,怎不见你说怪。”
“白的明晃晃,真扎眼,看着怪不吉利的。”
“明天就撤了,好不好?”
“好。”
孙瓴看他犹自心神不宁,给他倒了杯白水。
“你怎么突然想回那屋住?又闹什么脾气,我可没招惹你啊。”
“你是没招惹我,我自己招惹我自己了。不成吗?”
两人斗嘴置气惯了,孙瓴习惯了他的调侃话,却也听出了这人话中的有气无力。一手把人圈入怀中,另一手去摸镜清的额头。
“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适?”
镜清摘下孙瓴置于额上的手,“没有,好着呢。”
“真的好着呢?”
“……”镜清嘴上没有说话,眼里却有千言万语。
“你有话要说?”
“……”镜清拿起水杯,灌了一大口水。
孙瓴看他喝的这样急,正要开口。
镜清却更快,抢在他前头说话“我要结婚。”
“我想要过新生活。”
“我要回家里住。”
镜清一鼓作气往下说,他怕现在不说,以后更没有勇气敢说。他不能停,他怕一停,他就会怀疑自己所说的,他会反悔。
孙瓴乍一听,没有反应,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待心脏跳动了两下,才觉着自己还活着,还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还活生生的感觉到自己的鼻息脉搏。肝胆俱裂。
“为什么?”孙瓴眼神疲惫,嘴角却带着淡淡弧形,不如不笑。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这个?”“可是那间屋子让你不顺心?我这就去把白布揭了,你想住那就住那。”“不是的,不是的孙大哥。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说的是什么?”孙瓴流露出茫然的眼神。
“我是说……我要回家住,回二郎亭住。”
孙瓴皱着眉“你想搬回去?”
“是的。”
“那也好办,我们把这处产业卖了,回去寻个屋子,那本来也是我的乡里,回去住也没什么。”
镜清摇摇头“不是这样,不是我们回去,是我回去啊孙大哥。”
“你回去做什么?我还在这里啊。”孙瓴要去拉镜清的手。
镜清退后一步,不让他碰。“孙大哥,我说了,我要结婚了。”
孙瓴置若罔闻,开门走到那间小客房内,镜清忙跟在后头。
“你说什么傻话呢,我们不是说好了,明天一块儿收拾这间客房?”说着一把掀了盖着沙发的白布罩,一顺眼烟尘满天。其实早就不相关了,那一屋子白,正是个预兆,在为这几年的往事凭吊。在这里开始,在这里结束。
镜清被灰呛得咳嗽起来,上前拖着孙瓴的胳膊“孙大哥,孙大哥快住手。”镜清硬是把孙瓴拖回自己的屋内。寻着他刚才给自己的那杯水,正要递交给他。
“为什么?”也不知是不是被粉尘迷了眼,孙瓴抬起的眼眸里隐隐有泪。
“为什么?”这本是他不该问的话,他却失了魂。再也顾不得“该不该”“对不对”。只知道“要不要”。他要问,他要知道因由!
原本说不出的话像开了个豁口一样,一股脑的全都吐露了出来,再也没有可以收回的余地了。镜清自问一句“为什么?”
自答到:“没问什么,我只是想要成家了。我们不能这样下去。”
“为什么?”孙瓴的声音失神又镇定。
镜清不答。
“为什么不能?”孙瓴沉不住的问,已显狂态。
镜清没见过这样的孙瓴,他的孙瓴,一向是优雅,稳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