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的兰屿航空站,明媚的阳光穿过玻璃大门,平日的时段,机场人烟稀少而冷清。机场的电子时鐘以红字显示着时间,曹远东办理好手续后,回到机场大堂,坐在发哥旁边,一排三张的座椅,本应会坐满,如今只是腾着一张空的座位。
没有人知道杨晞遥跑去哪里,只知道清晨起来,睁开眼睛,床铺上只剩下曹远东一人。
「在这个时候才消失,我的天,我们民宿的人真的很爱乱跑。」发哥看着手机,希望找到什么答案。
他四处张望,鞋子上还残留着昨日的烟火灰,衫领还沾着艾雷岛威士忌的味道,牛仔裤的后袋,还放着与她交换的钱包,脑海中还放着关于她一张「银河太空拍摄」的肖像相。这些东西在这刻,彷彿失去了它们的共同主人。
距离起飞的时候,只有十五分鐘,发哥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截短信,他看了一眼。
「她说她学校有事,来不了。」发哥捧着肚子,拍拍他的肩膀。
「你不要想太多了,她这个人,不要看她很独立坚强,其实性格的另一面很忸怩,遇到很多事情就只会逃跑。」发哥试着安慰他,曹远东只是轻轻一笑。
曹远东的眼睛尚未死心,偶然瞥向大堂的门口,自动感应的玻璃门,不时向左右两侧打开,每次玻璃门打开,他就会去看,一而再,再而三,但熟悉的身影仍旧没有出现。他觉得有股不知所措爬满全身,距离飞机起飞的时间只有十分鐘,终于他选择放弃,她是不会来的了。
「发哥,这段时间,真的很谢谢你的照顾和收留,之后你来香港这边,我会好好招呼你的。」曹远东作最后的道别。
「好啦,不要搞到这么煽情,阿汉走的时候都没有你这么多话。滚滚滚,有空回来兰屿,我免费让你住。」发哥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一贯豪迈的笑意。
曹远东最后回望,玻璃门紧紧地关合着,没有人如期出现,一如所有的事情发生,没有奇跡的降临,光线、天空、积云、空气、柔风、蝉鸣…一切如常,没有任何的差错。
突然间手机响起来。熟悉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来,背景挟着呼呼强劲的风声。
「你还在吗?」杨晞遥焦急地问。
「我准备进去了,你在哪里。」曹远东也急着问。
「对不起…我又跑掉了」杨晞遥在电话那端说。
「你在哪里。」曹远东再问。
声音好像抑压了什么,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再说下去。
「我本来打算在气象山的山顶,独自看着你的飞机慢慢飞走。等待的时候,我在乱按手机,妈的不小心按到与钟家骏的合照,突然我觉得不应该这样,我不能一直在躲啊。我啊,我是胆小鬼,还是一个胆小鬼,但这个电话,已经是胆小鬼最大的勇气。」杨晞遥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喊出来。
噗嗤。
「你笑什么。」杨晞遥恼问。
「谢谢你。」电话那边,他平静地笑说。
我们不是机器,身上并没有一个「立即改变/即时切换」的按钮,不会因为顿悟了什么,我们就立刻获得了截然不同的改变,从来都不会的。人类啊,只能尽着努力一步一脚印、以缓慢又緲小的方式,朝着某个方向前进,然后卑微地希望一切都会有所转变。
「我懂的,你已经做得很棒了。」曹远东温柔地说。
也是唯有这样,我们才能渐渐变成更好的人。
航空公司宣佈最后召集,所有乘客准备上机。
「发哥,再见!」曹远东转身告别,然后将电话放回耳边。
「我要准备进去了。」曹远东说。
「等一下,我们会还不会再见面。」杨晞遥在山顶上急着叫起来。
「等一下,我们昨天不是说好,就当一场梦幻的相遇吗?」曹远东意外地问。
杨晞遥急得冒汗,她以为一直能冷静到最后,但最终还是失守,她焦灼地说:「我不知道啊,我对一切都没有信心,我也不知道你会否想再见我…你为什么不说我这个主意蠢死了,为什么要顺从我…你应该要知道我在鬼打墙啊!」
「我以为这是你真正想法啊,那现在怎么办…」曹远东抽了一口凉气,也开始手忙脚乱。
「我还想见到你,我还想见到你,我们…我们做一个承诺。」杨晞遥在手机一端已经大叫起来。
「就当是一个关于时间与感觉的实验,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你回到香港,我也在之后回到台北,如果仍对彼此念念不忘,那么一年后的今天,傍晚日落时份的六点…我们约在兰屿,约在…我们约在…」脑海有太多的场景,共事的民宿、浮潜的海岸、深夜走过的沙滩、兰屿小学的小礼堂、吃炸飞鱼的Cao场、夜游走过的小丛林、日落的草原…太多太多。
「约在第一次散步的海边…」曹远东开始脑筋急转弯。
「不行,海边太大,我会找不到你。」杨晞遥驳回。
「约在民宿…」曹远东又想。
「不行,如果等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