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一整晚没回来,去哪里了?」
我回到尾房的时候,方然劈头就是这句话。
「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昨天欧阳红渡让我在魏庐待了一晚,但反正方然也不认识她,不提也罢。
方然坐在床上,虽然挺直了腰板,却一副无Jing打采的样子。
我掠视房间,不见叶子豪的踪影。
「你是不是看到那隻树熊,觉得牠很可爱,又是大鬼级的鬼魂,所以就……」
他在说什么啊?
「就……」方然喃喃着,却没有把话说下去。
我皱眉,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还不知道廖乐映和我之间发生了什么吧?既然如今廖乐映打算逃婚,谁也不能保证她不会再出现在这间酒店里。我只能跟方然说一声——恕我无能为力帮他的忙。
只是,单恋廖乐映的叶子豪真的有点可怜。
「叶子豪走了。」
我一愣。
走了是什么意思?他不是跟方然一样被困在马路一带的范围内吗?
「就在昨天深夜里。」方然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似乎受了很大打击。
「他有说要去哪里吗?」
难道是放弃廖乐映,为了避开她才离开的?
方然咬了咬牙,眼睛盯着床头柜。
「他消失了。」
我先是一呆,良久才想到叶子豪是投胎去了。
我在方然旁边坐下,他说:
「叶子豪是我害死的。」
我有点犹豫,但还是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会呢?他只是去投胎了。有缘的话,你们俩会再见的。」
叶子豪和方然都是爱捉弄酒店住客的鬼魂,他们志趣相投,视彼此为兄弟。叶子豪先走一步,方然一定很难受。
方然抬眼看向我,苦笑道:
「你也相信来世这瞎话?」
我一怔。
事实上,缘份是虚无的,无从测量。人人都说过了今生,还有来世。如果我真的相信有来世,此时此刻我就不会在这里。我大可以等到下一世再重新邂逅萧睦,可是我做不到。
因为冯韵仪这个人,只会活这一次。
连自己都不信服的说法,居然随便拿出来安慰别人,我不禁感到有点内疚。
「方然,其实我——」
「我想一个人静静。」他说完就化作一缕烟在我面前消失。
我呆在同一个位置直至晚上十一点正。
我给在香港的阿姨发了个讯息,问候她的身体和感谢这段时间以来她对我的照顾。
至于爸爸那边,留不留话也没什么所谓了。他们连萧睦过世了也不闻不问,彷彿从不认识一个叫萧睦的人。
我瞥了方然坐过的位置一眼,他还没有回来。
不管我是死了,还是嫁往「鬼幕」,下场都是差不多。在步向一片黑暗的前途以前,本来还打算在最后一天里跟他好好相处的。
我将两道落地玻璃窗开至最大,步出露台。
我的双手捉住栏杆,小心翼翼地跨过它。越过了这道最后防线,我不得不更用力地抓住身后的栏杆。
——倘若你的朋友真的在乎你,他一定会出现的。
希望桐心说得对吧。如果萧睦真的不出现,那我就唯有亲自去「鬼幕」一趟。
我闭上眼睛,双手逐渐松开栏杆,身体向前倾斜。
一股力量拉着我的右臂向后一扯。我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往后跌坐在露台跟房间的交界处。
我抬头看向来者。
我从未见过他露出如此愤怒的表情,额头蹦出几条青筋的他向我吼道:
「你疯了吗?」
我用手撑起身体,迎上他的目光。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想得很清楚?」他冷笑。「想得很清楚才跳楼自杀吗?」
「你吼什么吼?你不是一直都想我死吗?为什么要阻止我?」
方然撇开视线,双手握成拳头。
「对,之前我的确想弄死你,但现在已经不需要这样做了。而且,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可你怎么说死就死?」
我垂下头。说什么都没用。
萧睦果真没出现。
「不管是死亡,还是冥婚,我终究躲不过前往「鬼幕」的命运。」
「冥婚?」方然一顿。「你怎么会知道「鬼幕」的事?」
「我头一次知道的比你多吧?你不是一直把我蒙在鼓里,还企图把我变成半鬼吗?你不告诉我半鬼到底有多可怕,也是这个原因吧?」
方然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我。
「那隻半鬼将红封包塞给我,我如今成了代嫁的,明天就是举行婚礼的日子,我不以鬼魂的身份到「鬼幕」……」最后一句我几乎是喊出来的:「难道还要以代嫁新娘的身份前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