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九年十月中旬,刑部尚书顾景瑜率一干人马抵达洛央,与大理寺少卿路驰逸、太医院院使余天翊深夜密谈,暂定下初步的合作计划。对于灭门凶案中幸存的唯一活口,三人意见基本一致,皆准备以楚云瑶为突破口,重新还原案发当日的情况。余天翊作为协助人员关于查办案件持中不予多言,只作为医者强调了伤患的身体状况及所能承受的程度,建议循序渐进不易cao之过急。
楚云瑶在时隔二十多天后终于见到了久违的户外阳光,清新的空气涌入身体的感觉让她如梦初醒,微微的眩晕由后脑晃到脚跟,要不是姜婆眼明手快扶了她一把,她必然踉跄脚步颓然摔倒。
“姑娘可还挺得住,要不要先坐在廊下歇歇?”姜婆得余天翊嘱咐,若见到她不适且记不要逼迫催促,需耐心容她缓和。今日他们一行要去朱宅指认现场,最是需要她全权配合,所以她必须保持情绪稳定,以确保今日有功而返。
“谢婆婆辛苦照应,”楚云瑶借着姜婆的扶持站稳脚跟,纤瘦身姿再现孱弱,“我久未出门一时适应不及,稍缓缓就好了。一会儿还要劳婆婆多多提点,楚楚不懂大人们查案的规矩,恐误了正事,拖慢进度。”
“姑娘安心,路大人跟余大人都在,顾尚书面相虽冷但为人确是严明公正的,”姜婆照拂着楚云瑶缓步走向府衙后身,“之前大人说过,姑娘作为唯一的人证定要深居简出,万不能让有心人探到行踪,案子不结,往后一段日子怕也是不便出门,委屈你了。”
“不委屈。”楚云瑶懂事的摇摇头,“大人们与婆婆连日劳碌都不说辛苦,我不缺吃穿亦不缺床平被暖,哪里就委屈了?有些话我原是没资格说的,只是……如今大人们皆在为朱家奔波,我作为朱家一员除了尽力配合也无他用,只求你们别嫌我无用误事。”
姜婆越是跟楚云瑶加深认识越是觉得她温柔体贴,这样的姑娘在什么地方都会招人喜欢,无奈案情扑朔迷离不见头绪,路大人吩咐她的任务便也结束不了,案子一日没有查清,那现有的一切就全值得怀疑,自然也包括唯一幸存的跟前这位。即便她私心里已认定楚云瑶的嫌疑微乎其微,也需悉心继续关注。
“姑娘不必过谦,今日之行对于你来说定是难过的,所以还要你多多宽心忍耐才行。”姜婆边给楚云瑶引路边温柔道,“余大人一早给了我两颗护心药丸,需提前一刻服下,你若熟悉路线,上车后我把药丸交于你,约莫时间合适你自行嚼服便是。”
楚云瑶低下头抿唇不语,一会儿后才像想明白了似的客气道,“还烦请婆婆替我谢过余大人。”
姜婆不是好事之人,可看着楚云瑶这般乖巧不由暗自为她忧心起未来。一个没了家人也没了丈夫的女人,还是ji女从良的妾室身份,一旦灭门案件审理清楚以后她要何去何从?大理寺没法继续收留她,她作为一个小小部署能力也十分有限,就算有心想要照顾她,可真遇见些难事也终是无法保护她的周全。
她把种种因由思来想去,最合适依靠的人选竟还是余太医。余天翊的人品朝中皆知,无其他不良嗜好,也无受人诟病的污点,家中无妻,更没听说家里养着通房小妾。楚姑娘出身不好,没人知道还好,一旦曝光即人言可畏,不论将来依托给谁都难保不会惹出伤人诛心的事端来,也就只有翩翩闲逸的余天翊,将来哪怕只是随手帮衬帮衬,亦无伤大雅。
虽然……姜婆想起之前撞见余天翊变脸的画面,那时事出紧急,他有所异样也情有可原,只看现在,哪里也没瞧见他的错处不是?
楚云瑶不知姜婆正在苦心为她思量以后,只默默盘算着现在又多了一位难缠的刑部尚书自己前后该如何应对,距离重获自由还要多久,以及回京后的下一步计划如何顺利实施。
路驰逸跟顾景瑜正低头交流,余天翊立于两人身旁侧耳聆听。这次的昌王之死带着与安亲王死时截然不同的讯息,似乎是‘朝城之乱’的延续,也似乎是那些年里被人遗忘的细节在颤动尾音。细算下‘朝城之乱’距今已经快要十四年,参与乱政的皇子们当时皆已伏法,后来先帝病逝七皇子继位,当政九年间勤恳兢业极得臣民爱戴,若此时有人还想要动摇大盛江山,他们这些臣子必定身先士卒。
楚云瑶跟在姜婆的身后走入宽敞的府衙后院,那里提前备好了三辆马车,几个身穿公服的差役守在马车旁,而那三位大人则站在头车边上,个顶个的官服加身,板正玉立,潇洒倜傥。
余天翊由于面朝垂花门,所以最先看见了先后现身的姜婆跟楚云瑶。背光下,淡见一道灰扑扑不算起眼的影子慢步移出,她穿着不太合身的低调粗布衫裙,乌黑的头发挽了个简单的妇人髻,髻上无花无簪,素面朝天的脸上带着一层失血后造成的皙白,眉形如柳,杏眸垂视落地,挺翘的鼻梁下粉唇轻抿。
她整个人无妆素裹,却藏不住那脱俗的清丽,好似不沾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待细看下又不免让人关注偏移,满是风情的步履款摆生姿,仿佛随风摇曳的腰身软若无骨,静看文静端庄,动看媚俗风尘,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出水芙蓉漫出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