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瑶才不会去管他们要怎么思量这些信息,从她决定倾尽所有报仇雪恨的那刻起,她就没再想过任何能让她停下的理由。皇帝如何?皇子如何?掌握天下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又如何?别人的身家性命就那么不值一提?天下苍生就活该命如草芥?人活一世,寻常的酸甜苦辣已经够品知百味,何故还要遭受别的无妄之灾?既然皇家那么高高在上,既然他们一系自诩天下明主,那她就豁出这条侥幸存活的性命拼一次看看,苍天的好生之德究竟落在何处?
路驰逸的问题越问越细,包括酒席何时散场,每个人离席时的状态,甚至连夜里陪侍的细节都一一追问不落分毫。
吞吞吐吐的女人脸色乍红乍白,即便出身市井沦落风尘,即便残花败柳为ji为妾多年也实在抵不住一个男人如此直白的审问过程,她几次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姜婆,却始终等不来对方的回应。
楚云瑶硬着头皮磕绊作答,可随着问题的更加深入,本来就不算愚笨的她听出了路驰逸一直模糊的重点。
“大人,您为何一个问题总要反复问上三四遍?”她眼眸闪烁,微微抬起的下巴因为喉咙发干而咽出漂亮的下颚线条,“这样的无关紧要的问题大人只要找个当时在场的侍婢或他人,再不行问过我家官人亦能确认,何故一遍又一遍的与我重复?”
“我既问,你便答,不多问几遍如何确认你不是在撒谎?”路驰逸严厉稳重有之却全无撒谎的天赋,被楚云瑶突然质疑,他虽然依旧沉着脸也不免让阅面无数的女人心生忐忑。
不肯相信自己猜测的女人Jing神不再集中,她抬起一直落在地面上不敢乱看的杏眸,一边无措求取真相一边又不安的只想逃避,“我……我在席间被春桃妹妹道破了出身,遭到殿下嫌弃,所以献舞之后便被随意指给了身边一个近侍……那近侍拉我在、在席中yIn乐愉悦殿下,后又将我扯去院中与他人……散席时,我已恍恍惚惚,只记得殿下是被春桃、豆蔻两位妹妹搀走……”
她稍事停顿又继续说,“官人并无不悦,也不曾为我分辩,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的屋子,只半夜被……被腿间粘腻扰醒,起身准备找水清洗时,明哥儿却不知为何在这时突然拍门,他唤我小娘,我身染污秽本不欲开门,可他声音太过慌乱急切……不想等我犹豫打开屋门,就看见、看见他被……被人……身首异处……那人又来杀我,我什么都看不清,转身逃命时只觉腹部一凉……”
这已经是楚云瑶第三遍重复,只是这次重复后她不再自我谴责,而是把满是期盼的目光直直投向路驰逸,破碎的声线夹着欲哭的音调,“路大人,求求你告诉我,我家……我家官人可好?我何时能返家与他见面?我……虽不及春桃妹妹那般惹人怜爱,也不及豆蔻妹妹那般受得重视,可……我对官人的心意是真的……”
路驰逸沉默了一瞬,依旧不肯正面回答,“他的事稍后再说,你还是仔细想想那天你还忽略了哪些细节。”
楚云瑶摇头,“大人,民妇已经说了很多遍,就是再说十遍百遍也是一样的……”
余天翊瞄着泫然欲泣的女人,面无表情的俊逸面孔透着前所未有的深意,他就不该答应路驰逸留下来,就不该去听她逐字清楚的剖白,更不该随着她的言词去想象那一幕幕yIn靡的画面,心脏扭曲的发疼,握笔的手差一点点就要落墨不匀,被药物压抑的身体在苏醒,不仅仅如此,他总莫名有种感觉,她原本的性子绝不该这般畏懦。
“楚姑娘说了这么许多,是时候该歇会儿了,”他淡然的移开视线,并不允许旁人窥探出半点儿关于他的私隐,“跪久了伤膝盖,也到了时辰该吃药了。”
路驰逸不疑有他,轻抬下巴示意姜婆把人扶去休息。
姜婆才上前准备扶人,没想到却遭到了楚云瑶的拒绝,她挡开姜婆的手,膝行两步上前却并不敢靠路驰逸太近,昂起的脸上已见泪痕,“路大人,我家官人到底如何了……求你不要吓我……求求你……求求你可可怜可怜民妇……”
余天翊听她左一声官人又一声官人,若不是克制,他心底扭曲的痕迹怕是已经爬上他虚伪的脸。
路驰逸还想从楚云瑶的嘴里榨出更多的消息,拖到此时也已经到了极限,明日刑部尚书即到洛央,让她知道实情也不过就这两天的事。他转头看了看余天翊,见对方示意他随意,旋即慢慢吸了口气,吐出。
楚云瑶随着他缓缓拼住呼吸,两只手紧紧攥住,脊背绷紧,整个人都绷成一根岌岌可危的弦。
“本官抵达洛央时已是二十二日晚,你受害时是二十日半夜,报案时是二十一日午后……”路驰逸缓了缓口气道,“二十日丑时开始下雨,足足下了三四个时辰,待天晴时货郎才开始送货,等送至朱宅时见大门敞开,叩门……无人应答。”
本就憋住气息不堪重压的女人连眼神都呆滞了。什么叫‘无人应答’?为什么会无人应答?守门小厮呢?走动的丫鬟呢?再不济还有负责每日接收柴米油盐的厨房婆子……他们都去了哪里?
“只有你,尚且还剩一口气……”路驰逸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