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比赛不同于后宫的勾心斗角。
它纯粹、热烈又明明白白,参与其中的人会展现出自己最有神采的一面。
譬如,平日时常显得有些笨拙的顾蓁蓁也在比赛里进过两个球。往常总是安安静静的孟充仪,在良妃那支队伍里是进球最多的妃嫔。放下大家闺秀的矜持以后,自然是不一样的姿态。
而皇帝陛下说发觉自己根本不了解自己后宫的妃嫔们。
怎么会了解呢?一年到头只见几面、未必说几句话的人,如何能够了解?
云莺想,所以看见马球场上大家神采飞扬,为了比赛互相配合互相信任的模样,才会生出自己根本不了解她们的念头。她惊讶于他的自省,惊讶于他真心诚意正视这些被他忽视太久的小娘子。
一瞬间便也觉得果真他还是她在十三岁那年遇见的少年郎。
仿佛,还是那样让人觉得值得托付。
赵崇听见云莺心下这些念头,喜忧之外却知于他乃是另一回事。
自从凭空得到读心之术,面对六宫的这些妃嫔,面对她们的心声,他常常感到厌烦,他认定她们便是那样的。
他一直自以为自己将这些妃嫔看得明明白白。
然而……论起来,或许只不过能发现她们身上长处的那个人不是他而已。
“陛下现在要后悔还来得及。”云莺慢悠悠的一句话打断赵崇思绪,他垂下眼去看她,忽而一笑,低头咬一咬她耳朵:“想得美,朕不会撒手,休想逃。”
回礼
赵崇知道云莺是在调侃他。
只是他也没有继续向她解释自己的想法, 说到底,这些事与她是无关的。
一桩桩、一件件让他看得更清楚,遣散六宫除了是向云莺证明他心意之外,也是挽回她们人生的机会。甚至, 即便云莺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他也一样会这么做。
云莺听着赵崇的话,想起的是天未亮时、赵崇离开月漪殿前, 那个大约算被他拒绝的亲吻。
她哼笑一声, 拿手掌将紧贴着她的赵崇推开些:“该用膳了。”
正美滋滋和云莺腻歪的赵崇忽然被嫌弃,不由懵一懵。
随即听见她心声, 又是耳根微红。
本以为云莺不会在意黎明前被他打断的亲密。
原来……
赵崇当机立断将要从罗汉床上下去的云莺拉回怀里, 他从后面抱住她, 小声问道:“累不累?”不等云莺开口,他复道, “今早走得有些匆忙,莺莺……”
一时反而是云莺因为这话眉心微蹙。
她侧眸瞥向身后的人,暗道莫不是他有偷听旁人心声的本事,否则怎得这么快便知她心思?
正在不受控制偷听她心声的赵崇心虚一瞬, 收紧手臂把人抱得更紧。
而后又干脆拿脸颊贴上她的脸颊,厚着脸皮问:“朕绣的香囊,莺莺打算如何回礼?”
回礼?
原本是有的,但不是被拒绝了么?
云莺笑,解开赵崇紧缠在她身上的两条手臂,转过身去看着他。
“陛下。”她喊他一声,主动凑上前, 拉近距离至几乎鼻尖擦着鼻尖, 笑yinyin道, “错过了,便是没有了。”
在赵崇开口之前,云莺手指抵上他的唇阻止他废话,含笑同他拉开距离。
她认真强调:“臣妾饿了,陛下先用膳罢。”
赵崇便只得乖乖从罗汉床上下来,和云莺一起坐到桌边用午膳。
直到云莺睡下了,赵崇才从月漪殿出来。
宴席在酉时,现下距离酉时尚且有一些时间。
云莺正好能趁着这会儿睡上一觉,但他得回勤政殿抓紧时间处理些朝事。
赵崇甫一回到勤政殿,太监夏海便来向他请示妃嫔赏赐的事宜。
东西已经备下了,只须得赵崇过目。
这些事情夏江和夏海一向可以办得妥妥当当,他粗粗瞧过,没什么问题,便示意夏海去办。夏海领命,却没有立刻行礼告退,而是问:“陛下,吕嫔那边……”
赵崇抬眼看向夏海,辨其心声非有私心,方才想一想。
吕淑清之前因无意参与马球比赛,又有心惹他厌恶,故意从马背上摔下来,硬生生摔断一条腿。
现下腿伤也不曾痊愈。
今日宫宴,她多半是不能出席了。
赵崇沉yin片刻道:“她既没有参与比赛便不必赏赐。”
“恰逢佳节,吩咐御膳房添上几道菜便是。”
夏海再一次躬身领命,这才退下了。
他告退后,赵崇抬手捏一捏眉心,暗自叹气。
不是夏海提起来,赵崇快要已经忘记宫里还有吕淑清这么个人。
自从贤妃被赐死以后,吕淑清也不与宫中任何妃嫔来往,前些时日伤了腿,更是只待在望春楼。
纵使她似无心争宠,终究还是吕家人……
赵崇微抿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