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看着他手背上这一块红痕,他在厨下手忙脚乱做藤萝花饼的身影也在眼前逐渐清晰。
他不该做这样的事,也根本不必做这样的事。
云莺嘴角微抿,轻轻眨了下眼睛,将眼底浮现的情绪一一掩去。
“陛下尝过这碟藤萝花饼吗?”
松开赵崇的手以后,云莺抬一抬眼,开口问。
赵崇笑一笑。
他提筷从瓷碟里夹起一块卖相好看些的花饼递到她嘴边:“尝过。”
一问一答之间,有些事哪怕不刻意挑破也已心照不宣。
一个确认这碟藤萝花饼是谁下厨所做,一个不刻意提起亦不否认这件事。
云莺张嘴咬一口被递到嘴边的花饼。
藤萝花的清香弥散唇齿,伴着香与甜的滋味,味道意外还不错。
她慢条斯理将一块花饼吃罢,从赵崇手中接过那双银筷,复又自顾自夹起一块慢慢吃起来。凭着她这般举动,即便听不见云莺心声,也不妨碍赵崇明白自己的手艺在她眼里是怎样的评价。何况他听见她心里的评价,总归不太差。
待云莺慢悠悠吃完第三块藤萝花饼时,赵崇握住她的手,制止她去夹花饼的动作:“少吃些。”
他取走她手中银筷,替她倒一杯碧柳新沏的敬亭绿雪。
云莺捧着茶杯,看一眼石桌上那碟藤萝花饼。
还有三块。
“趁热吃味道才好。”
喝过一杯茶,云莺再次提筷,准备将剩下的三块藤萝花饼一并吃完。
是皇帝亲手下厨做的藤萝花饼。
如若不全部吃光实在对不起这一份心意。
赵崇只担心云莺要吃撑,再次制止她的动作:“一下吃得太多,待会儿胃里要不舒服了。”
云莺便望向他,一笑道:“那请陛下赐臣妾保和丸。”
保和丸有消食的效用。
寻常情况下,倘若吃得撑了只消吃上一丸便能很快缓和胃中的不适。
赵崇愈发无奈:“哪有人上赶着讨药吃的?”
“只是以防万一。”云莺笑,挪开赵崇的手,去夹藤萝花饼,“这样陛下便不用担心臣妾了。”
赵崇也笑:“莺莺喜欢这花饼?”
即便晓得她心下评价,亦更希望她可以亲口说与他听。
云莺没有立刻回答,只将一块花饼慢慢吃完。
她似仔细回味了下藤萝花饼的味道,方才认真说:“倘若是臣妾自己花银子买的,大约会觉得不喜欢。可这碟藤萝花饼不是臣妾花银子买的,是有人亲手用心为臣妾所做,便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可惜这样来自皇帝陛下的“用心”便如鸩酒。
倘若贪恋,与饮鸩止渴无异,到头来必然要自食其果。
云莺又觉得倒不如花银子买了。
毕竟买回来的东西不满意,只会想着再不去花这个冤枉钱,绝不会惦记。
赵崇耳边不停响起来自云莺的心声。
于是,当云莺将最后一块藤萝花饼也吃完,他朝云莺伸出手去。
云莺垂眼看赵崇摊开的掌心,又抬眸去看他。
“陛下……要什么?”
赵崇挑了下眉,嘴角微翘慢悠悠道:“一块藤萝花饼一百两,爱妃一共吃了六块,该结账了。”
云莺:“?”
“陛下是在和臣妾开玩笑吗?”云莺微微瞪大眼睛问。
赵崇手指点一点她鼻尖:“君无戏言。”
云莺:“……”
所有因皇帝亲自下厨做藤萝花饼而生的情绪顷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愤怒。
这哪是鸩酒。
这分明是迷魂汤、黑心店,把她骗进来痛宰。
“保和丸一会儿便让人送来。”
赵崇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十分贴心说,“只当是附赠,爱妃宽心。”
云莺:“……”
“多谢陛下宽怀大度。”她磨了磨牙,僵着笑脸开口。
君无戏言,说出口的话自然不能收回去。
是以一块藤萝花饼一百两,拢共六百两银子,她不能赖账不给。
云莺扶着石桌站起身。
站起身便发现果然有些吃撑了,她瞥一眼笑容满面的赵崇,揉一揉肚子,快步朝廊下走去。
赵崇含笑的眸子始终在看着云莺。
也随她而转身,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月漪殿的廊下,入得殿内。
“夏江。”
赵崇脸上笑容不减,心情很好吩咐,“去取保和丸。”
碧柳非常清楚那碟藤萝花饼是如何做出来的。
从云莺醒来起,她便一直在偷笑,也由衷为云莺如此得皇帝看重而高兴。
寻常夫妻中夫君肯为妻子下厨亦属罕见。
何况那是皇帝陛下呢?
因而,当看见云莺气鼓鼓朝廊下走来,碧柳当即笑脸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