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跟个金丹计较什么,跌份。你我今日一别,无非是各走各路,只是以后等到那座宗门有了起色,你再想加入,可就难了。黄烈当然可以留在这边混吃等死,能否破境,只能听天由命,却可以过着舒坦安稳的悠闲日子,权当是富家翁找个地方养老了。当然也可以上赌桌押注,富贵险中求,趁着自己还有一份心气,不曾被四处碰壁的世道给消磨殆尽,借助一座崭新崛起的宗门,豪赌一场,追求真正的大道,看看将来能否再为宝瓶洲增添一位上五境修士。”
黄烈眼神熠熠,以拳击掌,盯着顾璨的脸庞,老人笑道:“敢情是遇上了过了这村儿没这店的好事?既然都说树挪死人挪活,那就求上一求?!”
顾璨冷不丁问了一句,眼神玩味,“就不怕我是在诓你?”
黄烈先是愕然,随即笑道:“既然顾宗主与陈隐官还是朋友,与外界传闻偏差颇大,想必做事还是有底线的。”
顾璨绷着脸色,小声嘀咕,用家乡方言骂了一句娘。
原本有几分提心吊胆的黄烈,在看到这一幕后,不知为何一下子就放下心来,老人在冥冥之中,感觉自己这次赌对了!
黄烈再一次用上“顾宗主”的称呼,好奇问道:“多嘴问一句,怎么没有去到落魄山,反而去了白帝城?”
顾璨反问道:“有两样吗?”
黄烈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顾璨微笑道:“书上说有良邻,则每日见君子。”
道号春宵、化名顾灵验的蛮荒女修,她依旧在钦天监那边装神弄鬼,乐此不疲。
不过她也晓得自己的斤两,她就是仗着境界高,才能糊弄得三位监正团团转,未必就是他们不够聪明。
她自从跟随顾璨当贴身婢女,照理说难得出来放风一趟,有片刻的自由,该是轻松惬意几分的,但是她反而时不时想着皇宫那边,有没有打起来,有无热闹可看,这让顾灵验在心中自嘲不已,哈,猫跟饭碗,狗跟主人。
崇山峻岭,人烟不至,相传有上古仙人敕令五丁开道,在那山脉逶迤、群峰如剑的险要之地,开辟出一条直道。后有帝王在道旁种植古柏,树荫浓郁,路如翠云长廊。悠悠两千载,有栈道上倚险峰,下临激流,前人在此壁凿孔架木,修建出一条狭窄栈道,有位古貌少年,行走其中,手持一根七孔骨笛,以老鹤尺骨磨制而成,腰悬一块除罪金简。在那古名筹笔的荒废古驿,历史上曾经让五尊神灵开道的得道少年驻足停步,山外的改朝换代,世间的红尘滚滚,都让他看得乏了,选择远离尘世,从记事起,他就是一位神通广大的得道之人了,他当然知道这是不正常的,但是两千年来,只能是独自摸索人间的蛛丝马迹,苦苦寻觅某个真相,始终无法勘破。少年叹息一声,步入破败不堪的古老驿站,擅长堪舆术的他事先就已知晓此地颇有玄机,似是一处同道中人设置的又一座符阵渡口,孤身游历已久,他早就发现此间天地,好像处处都残留着这种无主建筑,如果说山下有行亭,是供百姓歇脚休息,那么“山中”有此渡口,好像就是专程用来帮助炼气士跨越山河。果不其然,下一刻,涟漪阵阵,身边景象瞬间变幻,等到少年脚步落地时,这位至今还不知自己姓甚名甚的上古仙人,就来到了另外一处相隔不知几个千万里的山中,一座道观,有五位老者,神态各异,正在观看一幅摊开的巨制长卷,画中空白极多,只绘阴阳鱼。五位老者见着了不速之客的少年真人,便要与他斗诗,少年哑然失笑,瞥了眼画卷上的阴阳鱼,也懒得与那几个附庸风雅的山中精怪废话半句,他身形凝为一阵烟雾,跃入画卷中,随后就来到了一处繁华市井,少年好像置身于一处水乡府城,两岸拥簇着多是一颗印形制的宅院,按照当地习俗,嫁女儿的时候,必须乘坐张灯结彩的彩船,至少走齐三座桥,福禄桥,万安桥和长寿桥。少年路过一个行销万里的老字号酱园,占地极大的露天晒场,纵横排列着一只只巨大酱缸,粗略估算,至少有两千之多。浓重酱香扑鼻而来,少年随意环顾四周,视线穿墙过屋,见一双门当户对的夫妇,婚后琴瑟和鸣,这天新嫁妇人铺纸磨墨,男人正在绘制一幅三尺小画,题跋文字却有五六百字之多。邻居高门杂花满宅,院内有紫薇一株,乡民土人不知其贵,在少年仙人看来,它好像就快要成精了。而这栋老宅内,书房桌上叠放着一大摞借条字据,有个观其气数即将寿终正寝的老人,正在将那些借条丢入火盆。门外的不肖子孙们,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一个个咬着牙,瞪大眼睛,眼眶布满红丝,充满了不舍和怨气,又不敢表露出来。少年仙人见此喟叹一声,走入一条小巷中,有个摆摊骗钱的青壮男子,蹲在路边,双手插袖,打着哈欠。
少年本来并不上心,昔年一次次游历人间涉足红尘,早就见惯了这种蹩脚路数,都是依据象棋残谱而来,稳赚不赔的买卖,但是今天少年却神色凝重起来,只因为这个摊子,摆的是围棋谱,少年与那打起精神笑脸相迎的男人相对而坐,最终双方在棋局上,下出了一个比围棋和棋更罕见的三劫循环,男人笑道可惜棋差一着,未能下出四劫循环,那就有劳道友稍稍多走一步了。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