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里芭蕉树下,夫妻二人缠绵悱恻拥吻着,微风拂过,摇动他们女儿的睡篮,满是一派温馨景象。
墙外芭蕉树下,却只有晋惕独自吞着苦水。
晋惕亲眼看到了戋戋与沈舟颐和睦恩爱,也亲耳听到他们温言软语。
一滴清泪从他眼中滑下,晋惕默默收回视线,像个被暴雨淋成落汤鸡的人,失魂落魄从贺府离开,越走越远。
晋惕感到史无前例的挫败,九个月,他睡去这九个月,沈舟颐究竟领先了他多少?
他再也不是沈舟颐的对手了。
晋惕痴痴怔怔来到小酒馆,要三大罐烈酒,一杯一杯,喝个烂醉如泥。
苦酒入喉,黯然销魂,五脏六腑都跟着苦。
小酒馆肮脏不堪,根本非是他这种世子爷该来。天已经黑了,晋惕昏沉沉倒在酒馆昏沉沉的烛光下,心情苦闷。
似乎身体被挖空,瞬间失去所有。
睡梦旖旎中,他浑浑噩噩睁开眼皮,竟然看到戋戋窈窕的身影。她仍然作少女时期打扮,一身桃花红罗裙,款款向他走来,贴在他耳边叫一声,“子楚哥哥。”
子楚哥哥,你什么时候来我家提亲啊?
前几天表哥想娶我,我让祖母帮忙拒绝了。
我只想当你的世子妃,我只要你。
子楚哥哥,子楚哥哥……
晋惕猛然惊醒。
“戋戋!戋戋!”
荒凉的泪纵横在脸颊,他苦笑一声,捶足顿胸。
哪里有什么戋戋,戋戋正沉溺在沈舟颐温柔乡里呢,哪里会管他。
都是黄粱一梦。
酒保见他终于醒酒,小心翼翼过来提醒,“客官,我们店要打烊了。”
打烊?
晋惕缓缓回过神,但见窗外月明星稀,果然已经很晚很晚了。
他打个酒嗝儿,随便掏出一块银赏给酒保,沮丧离开。酒保说给多了,在后连连喊他,他也置若罔闻。
该会王府了。
可不知不觉,晋惕又走到贺府围墙之外、他白日伫立的那棵芭蕉树下。
他想最后摸一摸墙壁,冰冷也好,坚硬也好,至少……萦绕着她的气息。
他对着墙壁痴痴说,“戋戋。”
像个疯子銥嬅,傻子。
以后她就是别家孩儿的娘了,他最后一次喊她名字。
晋惕五指印在墙壁上,泪水滴答碎裂在手背。
越过高高围墙,墙内的芭蕉树。
戋戋推着爱舟的婴儿竹车,正在此处经过。
她蓦然感到一阵直击心灵的伤感,说不清缘由,怔忡停步。
是谁?
身边沈舟颐见她如此,眸中泛起柔静的涟漪,“怎么啦,娘子?”
他们一家三口刚刚赏过星星。
戋戋眸中闪烁晶莹,凉凉说:“未知怎地,忽然心好痛,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哭似。”
“没有人在哭啊,娘子。”
沈舟颐从后面环抱住她,给她温暖,热源,以及安全感。他唇轻柔似羽毛地吻着她眼皮,戋戋被这股汹涌的爱意所吞没,再感受不到墙外悲伤,破涕为笑。
“夫君——”
“如果有人在哭,一定是月里的嫦娥。”
沈舟颐指了指漆黑天空中,硕大月盘,哄着她,逗她开怀,
“你看。她和后羿长久分离,参商永隔,难怪要哭的。我们却不用,我们比他们幸福多了。”
月亮也会流泪么?
戋戋点头,还是选择相信沈舟颐的话。
她凝神望了望不远处那株芭蕉树,树叶被夜风吹得微微震颤,长长叹一声。
沈舟颐摘下自己衣袍披在戋戋肩头,“夜凉了,娘子,我们回去吧。”
爱舟的竹车交给沈舟颐,他来推着。
戋戋手被沈舟颐牵着,最后回头望了那芭蕉树一眼。
两棵芭蕉树原本是一对,相生相对,却被围墙阻隔住,再深沉的目光也越不过围墙外面去。
沈舟颐略略责怪,以食指温柔地勾回她的小脑袋。
“娘子——”
他拉长尾音,
“你到底怎么啦。”
黯淡的星光隐隐落在沈舟颐瞳孔间。
他委婉地提醒她,选择一个,就不要回顾另一个。
戋戋。娘子。
沈舟颐也在唤着她。
同样沉重。
戋戋深深吸了口气,终于把收回来。
“对不起夫君,刚才……”
她挤出浅浅笑,给自己打圆场,
“刚才走神了。”
“没事的。”
沈舟颐揽住她肩,轻轻易易就原谅了她,和她一道回桃夭院去。
“回过神来就好。”
戋戋仰头,沈舟颐宠溺地撩着她额前碎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