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医战战兢兢点头。
天呐。
戋戋仰倒在墙上。
她和沈舟颐,居然有一个孩子。
蓦然想起,在她和他相处的最后那段日子里,确实没避子。当时她满心想和沈舟颐同归于尽,知自己必死,于怀孩子的事便没留心。
现在,竟真的怀了……
·
沈舟颐醒来时,周围空无一人。
他想起身,却发现身体僵硬如木偶,动一动就撕裂般疼,根本不能自理。
他嗓子只能发出喑哑的“有人吗”?
其实他还想问,这是在Yin间还是阳间。
没人理他。
他又缓缓闭上眼睛。
未多时邱济楚与贺若雪夫妇到来,见他苏醒,喜难自胜,尤其是邱济楚都快哭出声。
“沈舟颐!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
沈舟颐被二人扶着,艰难坐起身。
他低头怔怔盯着自己触目惊心的右手,以及右臂上斑斑驳驳剥落的皮肤……唯有半只眼睛能模模糊糊看清东西。
他陷入一片惘然。
邱济楚怕他伤心,默默把之前打造好的面具拿过来。面具是半张的,正好能把沈舟颐毁容的右脸遮挡。
沈舟颐怔怔。
右臂麻木如失,他左臂堪堪能活动。双腿也能走,但甚为僵硬,估计还要恢复很长一段时间。
他右手本用来写字的,估计短时间内再也不能碰笔了。
贺老太君和已出嫁的月姬都来探望他,贺老太君虽从前怪罪沈舟颐,他伤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未免潸然泪下。
月姬便更伤怀,她能脱奴籍做良民、与方生完姻,全倚沈舟颐的恩德。
月姬提出要把沈舟颐接到方家去,以后她和方生像奉养大哥一样奉养他。否则戋戋那个女人跑了,凭他这副半残废样儿,后半生怎么过?
沈舟颐多谢好意,婉言拒绝。
他能自理。尽管得拄两副拐杖,瘸瘸拐拐吃力挪动步子。
由于右眼被熏得厉害,医书他也不能再读了。永安堂为大火烧成焦土,连累周围好几处民宅和铺子破破烂烂。
曾经沈舟颐引以为傲的药材生意破产,他现在孑然一身,雪上加霜欠浑身的债。
贺沈两家最能干的天之骄子,顶梁柱,竟落魄至此。
夜深人静时,邱济楚问他:你还找她吗?
她是谁,不言而喻。
沈舟颐微微仰着头,星芒微闪,落在他伤痕累累的眼底,流下一行清泪。
不找了。
他说。
两辈子了,执念或许真该放下。
他找过戋戋两次,每次寻她回来后,她总是还要再跑,甚至要他的命。
此刻他谙尽心灰意冷滋味,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无论前世或者今生。
他把握不住她的人,也把握不住她的心。她爱晋惕,他强求也没有用。
或许从最开始,他就不该枉顾她的遗愿强迫她,他本应该当个旁观者,好好祝福她和晋惕的。
邱济楚问:她把你害成这样,就算你决定跟她一刀两断,也该把她找回来好好算账。
沈舟颐苦笑,如今他连走路都踉跄,废人一个,能跟谁算账?
火伤感染的厉害程度他心里分明,这几日他身上腐烂的地方越来越痛,俨然感染加剧了。或许他这副残躯撑不了几日就会死,算账还有什么意义呢。
杀我。
她想杀我呀。
他还找她做什么?
他眼圈泛红说:我从前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此番当是报应了。
邱济楚冷言旁观,沈舟颐脸色纸一般苍白,摇摇欲坠的纸鹞,他万念俱灰。
曾经自信的他变得自怨自艾,魂儿被那场大火烧没了,爱也没有恨也没有,剩个rou身的空壳子在此,苟且偷生。
邱济楚浓叹一声。
最可怕的,莫过于当事人了无生趣。
或许沈舟颐能醒来,还是缘于贺若雪拿捏戋戋的声线,装作戋戋在他耳畔一声声呼唤。他醒来发现周围并没什么戋戋,心里落差太大,连带觉得活着也没意思了。
沈舟颐试试自己肌骨的腐烂,虚弱咳嗽两声。照这样下去,半个月之内他就会全身感染而亡。他不要在邱济楚这间柴房呆着,他想回桃夭苑去,死在那里也好,起码那间粉粉嫩嫩的闺房曾经是他和戋戋最快乐最平静的时光。
邱济楚揪住他领口,厉声警告:沈舟颐!你怎么这样?你这烧伤有救你明明知道,我都在你自己撰写的医书上看到治疗方法了!你为什么不给自己施针?你这般自暴自弃,是纯纯想死吗?
沈舟颐双眼如死水黑,失去焦距。
济楚。
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我好累,再也斗不动了。
被心爱的人杀死两次是什么滋味?
死对他来说,是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