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年》(上)
葬礼定在了春节过后。
清晨,天空下起连绵的雨。
我通知了蒋秋时的好友,从通讯录里找到他住在养老院的母亲。蒋秋时早在几年前就付清了后面二十年的费用,把母亲安排进里面,从此一次都没有看过她。
老人是被扶着来的。她哭得不能自已,跪在墓碑面前喊蒋秋时的名字。看到亲生儿子骨灰的那一刻,才彻底相信他离开的噩耗。
邵琴在旁虚扶住她,穿着一身黑色长裙,眼眶早已红了一圈,再也不见原先见面时的冷静,任由泪无声落下。
我站在最远处,像在看一场与我无关的默剧,看一场迟来的报復。这个两鬓斑白的老人像是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葬礼还在继续,我离开了现场,打车去到蒋秋时曾经带我去过的海边。遗体火化的时候,我要来了一小盒骨灰,很难想象,曾经那样一个鲜活的,夺目的人,到最后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盒子就能装下。
雨在半路停了,我站在熟悉的位置,把那一捧骨灰沿着栏杆洒向波涛汹涌的海里。如果能有下辈子,希望他可以像海一样自由,去到天涯海角,心之所向。
真正为自己活一世。
律师来过一次,带着蒋秋时的遗嘱与房子的归属权。他做到了最开始的承诺,这把钥匙永远的属于了我。
我没有再哭。火化,葬礼,带着蒋秋时的一部分洒向海里,做完这些所有事情,我都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在他病危的那段日子里,抢救室外煎熬的十个小时中,我已经将所有泪水流尽。当早有预料的悲伤笼罩而上,如同剐去心上的一块rou,由疼转为空洞与麻木。
蒋秋时的衣服和物品我一样没有带走,原封不动地留在他的房子里,摆在熟悉的位置。我有时会去到那里,躺在他曾经睡过的床上,感受已经所剩无几的气息,放空自己的心神。
他留下的东西很少,我替他收拾剩下的衣服时,不下心将装有那枚平安符的外套一起放进了洗衣机。等发现的时候,符上的绳结已经松开,露出里面白色的一角,我拿出来,是一张被水洗得皱巴巴,迭了很多层的纸。
展开后,仍然可以看见一抹清隽模糊的字迹。
‘愿林曜平安健康,心想事成,前程似锦,长命百岁。’
我原以为自己不会再哭,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当这些字一个个刺入眼底,心就好像手里chaoshi的纸,轻轻撕扯就彻底崩裂。眼泪无法抑製地打shi整张脸,我想要叫出蒋秋时的名字,可是他再也不会给我答覆。
他愿我心想事成,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他能够回来。
一年的光Yin从指尖流走,顺着我与蒋秋时的回忆,慢慢藏入记忆的闸盒。
我辞去了新闻社的工作,开始写一些文字,投稿给杂志和网上的公众号。这种自由的工作形式没有时间地点的限制,哪怕开始的收入并不理想,也没有多少失落可言。我只是想换一种方式生活,离开可以看到那盆仙人掌,想起蒋秋时的地方。
离职时赵泉挽留过我几句,依依不舍地说以后要常联系。他也的确没有食言,一有时间就找我聊天叙旧。第二年的时候,他和女朋友订了婚。
我久违的与赵泉见面吃饭,拿到婚礼请柬,他那张褪去青涩的脸上笑得和从前谈及女友时一样害羞喜悦。
“你们的动作也太迅速了一点,人家女孩子就对你那么放心?”我忍不住调侃他。
“这不是要提前把身份适应起来嘛,”赵泉清了清嗓子,咧嘴笑得一脸傻气,“已经三个月大了,再过段时间就要穿不上婚纱,她说提前把酒席办了,反正早结完结,人都不会跑。”
我的心蓦然软了软,在看到这样幸福的赵泉,和他即将建立的小家。只是两年的时间,好像一切都有了新的开始。
婚礼上,我给赵泉做了伴郎。顾鸣生也去了,是我带过来的‘家属’。临去前,我特意让他穿得朴素一点,不要抢新郎的风头。顾鸣生也的确放弃从前花里胡哨的打扮,换上一身简约的正装,没有任何装饰,单是站在那里就是人群中的焦点。
“哎,你是不是顾,顾鸣生?”
仪式结束,一个参加婚礼的年轻姑娘认出了他,是新娘那边的朋友。她一脸做梦似的兴奋表情,“天哪,我看过你演的电视剧!超级喜欢你之前的那部……叫什么来着?和耿清清合作的那一部!我现在要签名还来得及吗?”
顾鸣生弯了弯唇,笑得如沐春风,“当然。”
姑娘没有带纸,就拿了餐桌上的纸巾让顾鸣生签,嘴里还在不依不饶地念叨:“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我妹妹是你的死忠粉,当初你宣布退圈,她还和我哭了好久。退圈真的是因为官方给出的那个理由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到网上乱说。”
我听见顾鸣生边签名边自然接道:“对,拍戏太累,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可是这都两年了,也不见你復出。”
顾鸣生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