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理事,如此日后才好说一门好亲,更何况是江采衣这样正经的嫡出长女。然而,宋依颜一手把持侯府内务,江采衣别说出门交际、打理家务,连一般的祭祀、宴席都没有她出席的份。按说她也十三四了,正该考虑一门好亲事,嫁妆也该由官中早早备下,帝都里那些讲究的人家,女孩儿们定亲的庚帖都已经换过了。
然而江采衣就如同一朵被埋在侯府深院儿里头的花,宋依颜似乎是忘了这个人似的,一两银子的嫁妆也没有备下,一径装傻。这年头父母不吭声,女孩儿们没法自行嫁娶,宋依颜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把江采衣的花期拖过去。
就这样,她还时不时的跟江烨委屈一把,说江采衣疲懒,府里杂务都落到自己和江采茗的头上,多亏茗儿懂事,家里才这般井井有条。江烨和同僚们说起来,也总是感嘆小女儿如何懂事能干。
然而江采衣根本不在乎这些,她不想嫁人,婆子和宋依颜的这些话也根本伤不到她。她抬起细细的睫毛扫了一眼江采茗,抱着江采玉的牌位退到了窗口。
秋天冷了,婆子端进来了炭火盆,幽幽的橘色火球聚在银丝炭里,祠堂顿时就暖和了些许。
江采衣不吭声,径自取了一杯茶水捂在手心里,退到门边,安静的看着江采茗给江家牌位上香。
炭盆静静的烧着,偶尔爆出几声火花,合着烟灰火星散开。
「天太冷了,去把门窗关上吧。」江采衣搭下睫毛,淡淡吩咐了婆子一声。
婆子嘴一撇,刚想说什么,就被江采衣一句话堵了回去,「你不怕二小姐着凉么?」
虽然讨厌这个幽魂似的大小姐,可是婆子也确实害怕冷着了江采茗,于是吊着脸去关严实了门窗。
江采茗点好了香,满屋子都是檀香浓烈的味道,她面向牌位盈盈跪倒,「江家先祖在上,今日是我爹和我娘大喜之日,珠联璧合,富贵吉祥,还望先祖保佑,让爹娘一生琴瑟和鸣、并蒂荣华、幸福美满。」
江采衣静静坐在原地,似乎并没有什么声响,也没有干扰江采茗。然而黑无常在我耳畔轻叫一声,「不好,这姑娘要造杀孽!」
江采衣举着茶杯的手悄悄停在了炭火盆的上方。
手腕微微倾斜,那杯茶水就静静浇在了燃烧的炭火上。炭火在湿气中熄灭,散出丝丝白烟,立刻就被祠堂里的檀香味包裹住。
江采衣看着密闭的门窗,嘴角挑起一个冰凉的笑容。
湿煤封火、炭火燃烧不充分时,便会产生毒气。这毒气难溶于水,无色无味,中毒的人往往没有知觉,甚至出现了严重的不适症状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而当人意识到中毒时,往往为时晚矣。炭毒会使大脑最先受到麻痹,使中毒的人瘫倒在地,无法逃跑。如果此时不能开窗通风,等到口唇发乌,鼻腔流血,便再也没得救了。
大冷天,有不少在屋里取暖的人都死于湿炭炉子,江采衣也不知打哪里知道的这法子,显然是打算和江采茗同归于尽在这祠堂里。
江采玉急的拚命去抱她姐姐的手,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萤火虫,根本没有力气。就算声嘶力竭的喊,江采衣也听不见。
「姐姐!」江采玉的魂体嘶声大叫,「姐姐!你不能造杀孽!杀了她,你会进炼狱的!姐姐!姐姐!姐姐!」
江采衣听不见,定定盯着熄灭的炭火,眸中寒光粼粼。
江采玉抬起头,猛然发现我站在祠堂里,登时找到了救星一般扑过来,揪住我的衣角,「转轮王殿下!求求你救救我姐姐!让她停手啊!」
我看了一眼黑无常,他扬袖颳起一阵阴风,立刻吹开了紧闭的门窗,「砰」的一声,铁梢狠狠撞在黄梨木花窗上。
秋风捲着落叶吹进来,吹散了有毒的空气。
小萤火虫急的飞过去,在江采衣手指上狠狠咬了一口,江采衣这才如梦初醒,抬起头来,在寒风中冷冷看了一眼江采茗,转身离开了。
江采衣经过我身侧,我伸手,将她腕上的江采玉拢到了自己手心里。小小的萤火虫在我掌心翕张着翅膀,颤巍巍的小心抖动着触鬚。
我将她带去一处温泉边上,这里很暖和,让她不至于在秋风中冻死。泉边有一丛百合,我弯下腰,将她轻轻放在湿漉漉的花瓣上。
百合在绿叶丛中怒放,粉紫色的瓣叶捲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我苍白的指尖轻轻抚摸着丝绒般光滑的花瓣。
江采玉怯怯的蜷在花瓣中央,仰头看向我。
我没有责备她,半句也不愿意,双手拢好花瓣,柔声劝道,「好好保重这一世,泉边暖和,黑白无常会在这里看顾你。」
小小的萤火虫用它的触角安抚的摸了摸我的指腹,江采玉小声问我,「转轮王殿下,你要去哪里?」
我微笑,指头点点萤火虫的小脑袋,「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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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是阎帝常去的地方,但是我从来也没有去过。
阎帝逢年过节就要去跟西王母喝喝茶,给玉帝提点地府的土特产什么的,无非就是想多给地府的大小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