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
她做不了这样的假设,也不敢想起父皇。她知道父皇的名声并不好,她读史书上的亡国君,无一不是承担着千古的駡名。
她终于知道自己心里的那股子难受是什么了鄢山公为了女儿臣服南池,裴大人为女儿送嫁依依不舍若父皇还在世上,是否也会为檀檀遮风挡雨呢?
喊叫她的是贺时渡在慕容鲜卑的外甥女阿月,她比檀檀大一岁,说着一口不标准的中原话。
「舅舅,你就让檀檀去吧!」
「大司马教过我呢。」
这是檀檀第二次参加婚礼。
婚宴上,裴大人将女儿的手交付给年轻的草原男子,便转身去抹泪,众宾客沉浸在喜宴中,无人窥得这一幕,唯有檀檀。
此行阿琴为她备了将近一马车的行囊,贺时渡本有微辞,见她抱着一隻布偶气喘吁吁地跑来,两条辫子甩来甩去,不过是个半大的女娃娃样子,他心头的火气还没腾升出来便已经熄灭了。
第一次,是贺时渡与平昌公主的婚礼。长公主与南池世子的婚礼自是盛大,那时他还没这样欺负过她,那样俊朗的新郎,她也是初次见。
她最喜欢听贺时渡讲故事,从阴山下到荆南,她羡慕他去过那么多地方。
「雁北冬天冷,小姑娘一定要穿够衣服再出门,帐篷里不要离开炭火。」
檀檀安慰自己不与喝醉酒的人计较,却又很难不生气地小声说:「等你以后吃了这些美人的毒酒,你后悔都来不及!」
檀檀见到朋友来,立马从贺时渡身边逃出来。
「这不懂事的小丫头。」他啧声说道,檀檀为自己衝动的举动手足无措,半天后才找到说辞。
「这不是布偶是阿琴给我缝的,她说车上不舒服,让我抱着睡觉。」
檀檀将动身去温泉,她期待极了,几日里不断准备。可惜阿琴也没有去过温泉,不知要备些什么。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她:「是什么?」
他口是心非斥她一句,心里分明觉得分外可爱了些。
「不许去,她都胖成什么样了。」
阿月天生好动,每天一刻都坐不住,身材精瘦,檀檀在她身旁,就像隻小河豚。上次来雁北她就被阿月喂胖了许多,回南池阿琴也将她像猪一样喂,平日又好动,吃罢就睡,比起刚来南池时她是胖了不少。
自从诏狱出来以后,他对她态度好了一些,至少不再把她当做个小丫鬟使唤。
他不会骗她,只会明目张胆地欺负她。
一个美人刚给他倒上酒,檀檀就把那杯酒抢过,咕噜咕噜一口喝罢。
往西北方向走,草原万里雪飘,天地白茫茫一片,贺时渡忆起当年冬天苦行军,二十万兵马拖着病躯到达阴山下时,只剩十万人,哪有后来文人笔下讚颂的壮志豪情呢,那时楼仲康救他一条命,他发誓匈奴不降不还家
草原上异族美女多如云,又都开朗大方,围着贺时渡灌他酒喝。他酒后就爱做荒唐的事情,檀檀怕她们把他给灌醉了,自己要遭殃。
「谁的酒你都吃,你就不怕有人下毒吗?」
阿月踏着她的红色皮靴跑来,对贺时渡行了一个礼,而后爽朗道:「舅舅,我们营里烤小羊羔子呢,姑娘家都等着分烤羊肉吃,她们要我来请檀檀呢!」
这些人的热闹与她并不想干,她也就多了一份心思去观察。
他一边嫌脏,一边替她拭去嘴角的口水渍。
她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生怕他又像以前那样对自己。
她盯着贺时渡的侧脸,心道,这些年她从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娃娃长成了会照顾自己保护自己的檀檀,他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那时他就是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现在还是如此。
「这么大还玩布偶,真不嫌丢人。」
檀檀点头,又摇头,最后还是一个劲地点头:「那这次,你要说话算话哦,你再像上次那样反悔,就是」
檀檀听到这话险些背过气:「是衣服厚!我没有胖。」
「岂会人人都似你居心叵测想要sha我。」
作为一个皇帝,她的父皇是个很懦弱的人,可作为父亲,他也很爱檀檀
上次来雁北十分匆忙,檀檀穿戴的衣物首饰都是借用阿月的。
他喜好细腰,南池外不知有多少女子不食三餐,宁愿饿死也要瘦出细腰,得他青睐,叫人知道他南池藏得娇娇不止没出落娉婷,还胖成一隻小猪,岂不令人哄笑!
「你耍赖,就是小狗。」
裴大人家中办婚事,是雁北的大事,整个草原都沸腾了起来。
他忘了这里多少人来人往,多少双倾慕他、仰望他的眼睛,又有慕容鲜卑的人恨着燕国人他酒意上了头,看她便多几分香yan,正要凑上她的唇,便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并不标准的「檀檀」。
檀檀一上车就抱着布偶睡着了,她睡觉时也很安分,没有梦话,也不换姿势,只是偶尔留几滴口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