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如今盛如玄神志昏乱再也问不出什么来,这才放他下山。冯护赶在入夜前带盛如玄下山,并找到最近的村子,问旅店要了间房安置盛如玄。他跑了一天也有点累,倒了杯茶水喝完又踱回床边盯着人瞧,喃喃自语道:「灵素宫这样也算仁至义尽了,你拖累了灵素宫,师父还能放了你。可能是顾念旧情吧?」谁都知道这个盛如玄不是原来那人了,而是被习錚夺舍过,又走火入魔的,不过皮囊还是原来那副,冯护打量了会儿,也许是那延寿丹药也有驻顏之效,这人的模样并没有显老,还能瞧出从前能迷住眾多女修的样子。冯护想了想,跑去打了盆水来给盛如玄擦脸,边擦边说:「我这是送佛送到西,帮你擦乾净脸面,不枉你生了这皮相,或许将来的路不那么难走。虽然你可恶至极,但我与你却没什么仇怨,你就自求多福吧。」冯护把一个包袱搁在盛如玄身旁说:「醒来自己换套乾净衣裳,虽是旧衣,有比没有好,望你洗心革面,从头来过。走啦。」冯护算了算那迷药的药性差不多要没了,盛如玄眼皮动了动,他立即念咒施法移行百里之外。次日冯护回灵素宫向杜明尧稟报此事,杜明尧想了想下令道:「盛如玄离开潢山的消息,三年内不得外传,违者重罚。」冯护问:「师父,为何限三年之期啊?」杜明尧说:「现在传出这消息,定有其他门派要向他寻仇,也会有人说我们灵素宫是不想弄脏自己的手,要借刀杀人。盛如玄虽然被夺舍,但那体内或许仍有盛师弟的残识,我也并非是要对他赶尽杀绝,而是顾念旧情,望他好自为之。从此往后,他和灵素宫就再无关係。」此时旅店里盛如玄已经醒来,他抱着冯护留下的包袱发愣。他恨灵素宫的一切,恨杜明尧的矫情和假仁假义,恨自己一败涂地,他憎恨这世间的全部,但这些年他连这些恨意也逐渐被消磨,比起仇恨和不甘心,更多是空虚。花了那么漫长的时间佈局,处心积虑想要的东西,到头来一样也没能拥有,他的师父灵素仙子一出现,动了动手指就将他打回原形,不,那女人也不认他是徒弟,他是习錚么?还是盛如玄?属于那两人的记忆和情绪在他心里狂乱翻涌,绞痛了他的神魂,他抱紧怀中的包袱默默发抖,直至正午时分,他出了一身汗将原来的脏衣都濡湿了,这实在很不舒服,他打开包袱拿出那套乾净的衣衫换上,包袱里有一些碎银和几枚钱币,可能是之前送他下山的弟子施捨的。盛如玄把钱收好,下楼去打听这是哪里的地界,店家说话的腔调很重,后来他才听懂这里是某个小国的边境,这一带因为邻近妖魔域,常有修士和妖魔相斗,不过这个小村落较为封闭,只有一些行商旅人偶尔经过,还算是和平之地。盛如玄仍不死心,虽然那些人都说他根基已毁,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修炼,可是他不甘心,他相信修炼靠的还是机缘。他度过那么漫长的岁月,也晓得世间有几样灵妙仙圣的花草,无须炼製就能有脱胎换骨之效。如果他能找到那些宝物,说不定还能捲土重来,只不过他现在是个螻蚁般脆弱的凡人,得先活下来才行,杜明尧给的延寿丹药顶多让他再活上十馀年,他还不想死。他结清旅店的帐,问了进城的路,孤身一人走在山林间,他并非体修,失了修为以后体力也大不如前,即使现在是夏季,但这山野间入夜还是有些冷凉,他无法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聚落,只能勉强生火夜宿野外。夜晚林间有各种怪声,他久违的感受到害怕,他怕有野兽吃了自己,忍不住抱着身子发抖,现在的他既弱小又脆弱,任谁看了都不会猜到他从前的身份。他脱离修炼的生活太久,被杜明尧关在刑堂养废了,早已忘了恐惧容易招来什么。「你可终于出来了。」盛如玄好像听到有人说话,又像是风声,但这里怎会有人?不过他不就是个人么?他抖个不停,不敢左右张望,只能抱膝缩成一团。那声音在夜色里低笑着,又说:「本以为你能掀起大风浪的,谁知,灵素一来,你就像泡影一样被戳破了。嘖嘖。」盛如玄闭紧双眼逃避,他觉得那道奚落他的声音越来越近,说的话都刺到他痛处,他怀疑那是他自己的心魔作祟,可他都已经失去所有修为了,心魔也不放过他?杜明尧折腾人精神的手段他是经歷过的,他也晓得自己现在心神耗弱,实在受不了更多刺激,忍不住小声的哭了起来,他再次意识到自己已非过往那个强大又高高在上的盛宫主,无法再凭一个眼神让那些低贱妖魔跪地求饶,此刻他才是想求饶的那个……不要再说了,不要再笑了,他只是想活着,然后……然后怎样?他想忘了一切,忘掉那些屈辱的事,他受够心魔的折腾,哭得几乎要昏过去,紧绷的身躯抖到发软无力,放任自己倒下的那刻,他落入一个算不上温暖,却还算温和舒服的怀抱。「罢了。」那声音说:「这场游戏没了,但也不算败兴,起码能回收你,你得感激自己生了个好皮相。」盛如玄惊恐睁眼,可他什么也看不见,他的双眼被黑纱蒙住,他所以为的心魔其实是暗中盯上他许久的魔族,也是久远以前煽动他夺舍、窃宝的那傢伙。他悚然喊道:「你放开我、你是魔族?」「认出我了?」那声音带着笑意:「这里已没有你的容身之所啦,我也是费了番工夫才有办法来到人间接你的,我真是有情有义不是么?」「不不、不要,你是魔,你放了我──」「不可能。你到死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