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很……安静。随着淡绿色汁液浸入菌丝，来自深渊的风吹过冷沉的天空，吹拂着这株依附于研究所的藤蔓，太阳，月亮，星星，天空中的一切都照耀着它。安折闭上眼睛，他的身体好像也那样舒展开来，而陆沨就在身边，他不用担心任何事情，任由陆沨半抱着他，在深绿色迴廊的长木椅上坐下。
“1014和1015任选其一，我就相信你。”
陆沨：“丑。”
比较成功的一次，他把自己变成了一房间纷纷扬扬的柳絮，差一点把上校呛到。
安折就轻轻在它的表皮刮开了一个小口，汁液渗出来。
陆沨微蹙眉，良久，在通话界面敲下一个字，发送。
博士回复的速度很快，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快速打字时的怨气。
但安折想吃这一小块藤蔓，这一行为不会对藤蔓本身的生命造成伤害，而且，这株藤蔓毫无异常，只是一个安静的，开花的漂亮藤蔓。
一株藤蔓的情绪和记忆是很简单的东西，而有些东西也不是人类的语言可以描述得出的，安折搜刮着一些词句：“它还想有蓝色的花。然后……还希望能有飞鸟或者蝴蝶和蜜蜂再过来，给它的花朵授粉，授完粉就可以结果子了。”
他伸出一缕菌丝给陆沨看，那缕菌丝爬到上校黑色的製服袖口，在银色袖扣上结出一片翠绿的新叶，风里轻轻颤着。
推销提取液失败后，他总是会这样。
博士：“……”
这时候，陆沨的通讯器亮了，他拿起通讯器，安折也望向通讯屏幕，是已经走了的博士发来的信息：“你真的不考虑1014号提取液吗？你的朋友真的很需要你，他需要一个实验品。”
“它在这里长了很多年了，本来是个不会开花的藤，”他说，“后来一些有翼的动物带了花粉过来，它就有白色的花了，它觉得很好看，很高兴。 ”
或许是他的状态正常，这棵藤也正常，陆沨没有允许他吃这块藤蔓，但也没阻止。
“你考虑下？”
“你得忘记人类血统论，放下心中的成见，拥抱外来的基因。”
陆沨神色依然从容，回复：“我很正常。”
这是安折最近的乐趣。自从发现自己可以安全地融合所有生物或非生物后，他尝试了很多——那些丑东西除外。
陆沨：“。”
然后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讲了。
但融合也不总是安全的，就像很久以前陆沨说的那样，多态类怪物在形态转换时有时会出差错。不久前他喝土豆汤的时候，出于对这种果实的喜爱，去实验室融合了一小块土豆的块茎，然后意外昏迷了，三个小时后才醒过来。波利说，这是因为你这只蘑菇与土豆的频率太截然不同了，出现了排斥。融合其它东西的时候也是这样，虽然结果总是好的，但过程充满不确定性，就像一块钠会溶于水，但溶于水的过程会产生爆炸一样。
陆沨：“不用。”
接着是文字消息：“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治一治自己的血统洁癖和道德洁癖？你曾经放逐了自己，现在还没有回来么？我想用提取液泼你。”
安折笑了笑，看着陆沨点触按钮，回了一个字：“不。”
短暂的沉默。
陆沨鬆手，安折抱着通讯器，边看边笑。
“你没救了！”博士甚至发了一个感嘆句。
陆沨回：“红外眼镜不好用吗？”
博士：“你看，没救了。”
他一边小声念叨着从藤蔓里体会到的情绪，一边伸手抱着陆沨的肩膀，往他怀里又钻了钻，脑袋蹭了蹭陆沨的脖颈，脸颊贴着他胸前微微凉的银穗流苏，觉得很舒服。
——博士还没有放弃推销他的提取液。
“时代变了，审判者先生。”
他躺在陆沨怀里，抓着他的手，思绪很散漫，像泡在了温水里。
“你这样不对，你需要心理辅导吗？”
博士回复：“你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冷漠？夜视不好吗？你不需要吗？每次去深渊，我都要担心你的安危，如果你注射了1014号提取液，我才能放下心来。 ”
陆沨“嗯”了一声表示他有在听。
“不需要。”
那就是默认了。
博士：“……”
陆沨的回复依然简单，冷漠：“谢谢。”
他想，博士竟然才知道——而自己早就猜到了。
博士：“您真行。”
博士：“……”
“那你可以考虑一下1015提取液，纯黑色的薄膜翅膀，平均翼展43米，能飞起来，很帅的。我真诚地希望你可以体验一下在空中滑行的感觉。”
显然，博士已经气急败坏了。
陆沨揉了揉他的头髮。
在“钟声”后，很多人
——他说得像真的一样。
从那以后陆沨就不许他乱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