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人狐疑地嘀咕了一句:“我数来数去没数出卜宁老祖在哪,难不成老祖转了性,没挑不伤原主的死人?”
那不过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辈。
罗家老爷子顾不得多想,嚥下口中血腥味,藉机缓了一口气,压着嗓音喝道:“都傻什么呢?!加固啊!”
吴茵没看她,目光依然落在数丈之外:“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面熟。”
另有人压着嗓音提醒他道: “想什么呢,这是傀师。”
如果有,不会出现这一遭。
结果这群人还没议论完。那个俊帅挺拔的后生便开口答道:“不是。”
背后和身边的声音不曾消止。
剎那之间,水泥路面爆裂声接连不断!扭曲的长缝从手杖之下蜿蜒横生,像数以万计的游蛇,乍然朝八方散开!
他眸光微微下睨着投过来,似乎在看着张正初,又似乎厌烦看他。说话的时候薄唇几乎未动,有种讥嘲又冷淡的腔调。
另几家专修阵法的紧随其后!
但很快,他们就觉得那些畏惧很荒谬。
因为所有人都听说过,沈家的徒弟连名谱图都上不了,后来一朝之间实力猛增,简直能跟名谱图最顶端的人抗衡。
在其他人有所动作之后,张正初身形微动。他握着手杖的指节攥得很用力,就听咔嚓一声,手杖另一端在坚硬地面上压出一个深坑,死死地抵在阵眼最中心的那一点上。
各家家主在“后生”两个字的提醒下,面容松坦下来。跟着张正初一道看向来人。
“跟你有关?”对方的阴沉和不愉几乎写在脸上,直白得毫不遮掩。
“吴老。”杨家家主看向吴茵,手捏着一张没出手的符纸,问道:“您在想什么?”
这些家主在长达数十年的时间里,修成了不动声色且不露怯的能耐。
张正初眉心蹙起来,目光再度扫过对面那几人,心间掠过无数个想法。
周遭议论戛然而止。
四野阒然。
张正初被他这股语气激得瞇了一下眼,又沉缓开口:“当然跟我有关。不仅跟我有关,还跟我身边站着的各家元老有关。你既然用着祖上流传下来的傀术,做着判官一脉在做的事情,那就能称得上一句同道之人。”
“他这动手动得毫无道理,是有什么误会和过节?”
破阵引起的狂风即刻收势!剧颤的阵石也倏然静止!
整个路面猛地一沉,连同荒草高树——大阵圈围下的整片大地都朝下陷了几寸,所有人灌注于大阵上的灵神都被汇集到了一点,彷佛有一隻无形巨掌,跟着张正初的手杖而动,覆在方圆百里的天地之上,将所有东西朝下狠狠一压。
“那你究竟是什么人?”张正初问。
“后生。”张正初沉着嗓子开了口,脸上看不出表情。他对外说话透着一股老派的刻板气,这在诸多小辈听来,极具压迫力。
“不是。”对方两次答了同样的话,第二次语气明显更冷了。
张正初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那个满手傀线的人,将之前划过的惊意压下去。
而数百人的灵神则被凝成了细细的缕,缠绕在他的手杖上,延往地底。
最重要的是……
他们接连补力,又将四方阵石朝土地深处压了几厘,而后悍然抬头看向数丈之外的年轻傀师,皱着眉惊疑不定。
“你是沈家的?”张正初一字一顿地问道。
那几秒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他们甚至生出了几分不敢高声语的畏惧来。
他作为最后一道助力,似乎终于扛住了傀师的破阵之势,气势滔天,动荡的大阵稳定下来。
于是阵眼被压得死死的。
一众家主悄悄鬆了一口气。
诚然天资卓越、实力骇人,诚然刚刚那一下弄得大家措手不及,差点叫他一人毁了百来人布下的大阵……但归根结底是因为变故陡生,而他们毫无防备。
“傀师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他们就像一群长者品评着一位横空出世的陌生后人。唯独吴家家主吴茵没有出声,也没有跟着众人做出加固阵形的举动。她只是瞇起眼睛,微微探身,似乎想要将远处那个冷着脸的年轻人看清楚。
刚停的议论声又嗡地响起来。
他们迅速恢復常态,交耳问道:“这是什么人?哪家的?”
张正初再度开口:“你不是沈桥的徒弟?”
要说是沈家的,那就可以理解了。连那条舞动的线都容易解释了。
看这架势,哪怕比起风头正盛的张雅临也差不离。
在座的有一大半人,都曾经因为那条舞动的死人线,彻夜难眠。他们曾眼睁睁地看着那条线一路舞到跟张雅临齐平的位置,愣是找不出一个活着的名字。
说某个名字,各家不一定有印象。但要说到沈家,那可太他妈的印象深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