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华贵的金丝绣线宽袖下，他的十指不由自主地捏紧，心中极不是滋味儿。
大战时姜曦伤的很重，得亏他派中的灵丹妙药多，门徒又都是精于药理之辈，所以好容易捡回条命来。但是命虽保住了，健康却不復从前，更令人不安的是姜曦已经受到了魔气的侵扰，身体发生了些异变。
“……”
虽说薛蒙之前与姜曦多有龃龉，但那是当少主的时候。如今成了掌门，孤月夜的人自然不会无故怠慢。
饶是薛蒙眼高于顶，也不由地多瞧了他几遍。
青年行完礼，见对方还在盯着自己打量，于是抬头笑了一下。
“……”薛蒙停下脚步，“这位是……”
他其实很想进去看姜曦一眼，可一派之主就寝之地恐怕比深闺还要神秘，旁人哪能轻易踏入。何况姜曦还没醒，孤月夜的其他人也不能做主放他进去。薛蒙实在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便蹙着眉头道：“姜掌门的雪凰，我已送还于贵派的奉剑长老。到时候记得跟他说一声。”
青年咬了下嘴唇，竟有些轻微的脸红，不好意思道：“长老谬赞。
大好青年被薛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客气而温和地询问道：“薛掌门，有事？”
“是。”顿了顿，见薛蒙欲言又止，长老问道，“敢问薛掌门还有什么吩咐？”
这般大好青年，应该上修真界青年俊杰榜，而不是备受压榨，在孤月夜深处卖命做苦力劳工。
近侍一级，虽受器重，却无地位。
碧色纱帐一重又一重，往復三重，遮住了入口，莫说姜曦此刻的模样了，就连孤月夜掌门卧房是什么布局，从外面都瞧不清楚。
心中的焦躁愈发鲜明，薛蒙闭了闭眼睛，说道：“若有所需，可随时来死生之巅找我。”
“会怎么样？”那时候，薛蒙站在姜曦房门外，问孤月夜的侍药长老。
薛蒙回过神来：“……不，没什么。”
几位长老与医官陪着他步下碧瓦飞甍的扶摇殿，孤月夜终年有灵力流转，故而百花盛放不分时节。薛蒙侧脸望去，见霖铃屿虽落着微雪，但清寒中依旧是一片锦绣繁花，以杜若尤盛，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薛蒙目光悒郁，往屋裏又看一眼。
这不提还好，一提，薛蒙原本放鬆的背脊又绷紧了。
长老摇头道：“恐怕很难。”
但还是毫不掩饰地盯着人家看。
他慢慢走下飞廊，木板在脚下吱呀作响。
“哦，这位是尊主的近侍。这些年帮着尊主负责打理孤月夜大小内务，不常抛头露面，但很受掌门器重。”长老笑了起来，看得出他对这个青年有些忌惮。
真是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
侍药长老答道：“说不好。魔门已经千万年不曾开过了，所以人间也没有关于修士如果染上魔气的记载，目前看来，尊主暂且无事，但是也不清楚以后对他会有什么影响……”
薛蒙干巴巴地想。
那长老虽不知为何薛蒙和姜曦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也隐约觉察两人关係微妙，便从善如流地作了一礼：“如此，在下便先多谢薛掌门了。”
狭路相逢，青年首先停下，行了个礼，端正而不卑。
薛蒙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若是薛蒙不开口相问，对方也不会告知自己的姓名，有辱尊耳。
倒是侍药长老灵活，见薛蒙对这个青年好奇，就笑眯眯地介绍道：“薛掌门别看他年纪轻，其实霖铃屿事无巨细，他打理的都非常出色，有时候让我们这些长辈都汗颜得很啊。”
明珠蒙尘，姜夜沉果然不是东西。
“薛掌门。”
长老很客气：“多谢薛掌门亲自来这一趟。”
其实，他几天前刚刚到孤月夜去过。
薛蒙眯起眼睛，愈发苛刻地打量起对方的相貌来，甚至试图找出些瑕疵把他比下去。但是来回审视多遍后，却依旧毫无结果。
他有种惊艳的英俊。年轻、内敛，眉眼温和，身材高大，皮肤非常细緻，甚至像在散发淡淡的光芒——
薛蒙摆了摆手，又将目光投向那幽深的帘帷罗帐。
“哈哈哈。”这回梅含雪是真的拍腿笑出了声，他笑了片刻，对薛蒙道，“其实当掌门就当掌门，也不一定要有这么多规矩吧？你看孤月夜的姜曦——他活的多自在。”
这个距离，他一抬头，薛蒙就能将他看得清晰仔细，虽然薛蒙从来不太过分关注别人的外貌，但依旧注意到了青年的出众长相，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而温柔，裏头彷佛点着无数星辰。
“能医好吗？”
忽地，檐角兽首铜铃璁珑，薛蒙抬起眼，见拐角处一个与自己年纪相若的青年带着两排佩刀随侍迎面走来。那青年眉目极俊，肩膀很宽，晨曦裏一张面目散发着说不出的柔和朝气。
“……算了，也没事。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