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之子,不可有情。”男人在大哭的女孩面前,极尽冷漠,“喜欢就会失态。喜欢就会失公。你是天神后嗣,主宰人世正义
咯吱细响,毛骨悚然。
那是谁的影子?
木烟离倏忽抬眼看向楚晚宁,竟轻轻说了声:“求你……”
“喜欢!”木烟离欣喜地仰起头,内心彷佛有万朵烟花绽开,“谢谢阿爹!”
她自降生起,学会的第一句话既不是爹爹,也不是阿娘,而就是这唱词的开头四字,天音浩荡。
木烟离自高空坠了下去,白金色的衣袍在身后招展如莲。
“求你了。”
“让他们走吧……”
“让他们回家吧……楚仙君……”
怀沙敛,古琴现,琴声铮铮中一道刺目金光刺透霄汉,照彻整个死生之巅!楚晚宁面前撑开一张海棠飘飞的庞硕幕帐,他悬于空中,广袖猎猎,眼前是木烟离写满仇恨的一张脸。
“……”
然后,当着她的面,砸碎在了地上。
为自己的弟弟,为与自己种族相悖的魔族之裔,哀求着。
她第一个有印象的诞辰日,那位毫无温情的父亲送给了她一盒捏的精緻的泥人,绘着彩漆,落着金沙,锦盒一打开,眉眼弯弯都朝她笑着。
因为脑中太过混乱,楚晚宁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是因为木烟离用尽了所有的力量,灵核也已经碎了,她重新恢復了原来的样貌,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眸。望着他。
明明之前,它们还排着整齐的队伍,在冲她憨态可掬地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不是送给她的诞辰礼吗?她是哪里没有做对,哪里惹爹爹生气了,所以连累了这些泥塑的小生灵无辜死去。
每日诵千遍万遍,跪在神明圣像前反復祝祷。
“是神裔就活该无心,是美人席就活该被吞食,千万年来都是这样……”剑身擦着剑身而过,神武相撞发出的尖锐嗡鸣几乎要撕破耳膜。
天音有怜,以敬众生。
楚晚宁蓦地掣肘喝道:“九歌,召来!”
残忍的。仁厚的。
一隻绣着公秤图腾的白色鞋履踩落。
她的腰际仍绣着天音阁的法秤图腾,那代表着正义与光明的纹章在暗夜裏熠熠生辉。
她再也不能是那个冰冷高傲的神之后嗣了,此时那双眼睛就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女性。
金光中的倒影蓦地消失了。
天音浩荡,不可有私。
面目是混乱的,空洞的,扭曲的,茫然的。
不可有私……不可有情……不可渎神……以敬众生。
这一段唱吟词,她从小念到大,闭着眼睛睁着眼睛都像枷锁一般困禁着她。
“让他们回去。”
甲胄尽除,绝路无生。
“自幼以来,只有她一人疼我,将我当女儿来看待。除她之外从我爹到门派长老,还有你们这些修士,谁把我当个活生生的人对待过?”木烟离愤然道,“我身体裏流着神明之血,所有人就把我当做公平之秤,让我灭绝人欲,让我修习绝念心法……凭什么?”
泥人不会说话,还是眉眼弯弯,笑眯眯地看着她,只是笑痕皲裂了,面目破碎了,木烟离原地呆愣一会儿,才惊恐万分地哭了出来,想扑过去抢自己的泥娃娃。
天音之子,不可有情。
轰的一声巨响,木烟离用尽毕生之力,举剑朝着楚晚宁猛劈过去。
灵核之力已扩到极致,木烟离浑身都被神裔的白金光华所笼罩,她的灵核自爆和普通修士不同,她甚至连眼瞳和毛髮都开始转为淡金色,每一击斩下,就彷佛有千钧重。
父亲挪开脚,女孩面前是一地支离破碎的灰屑。
楚晚宁在她转为浅金色的瞳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的嗓音沙哑起来,举着剑的手在颤抖。
她不是在恨他,她是恨世道不公,恨母亲惨死,恨生不能自由,恨从来囹圄将卿困。
父亲淡淡地俯望着她:“喜欢吗?”
灵核就要碎了……
天音渺渺,不可渎神。
一击不破,她的灵力已逼到了极处,却依然没有能够毁灭楚晚宁的结界,嘴角反而有鲜血断续淌落。
她说着,手上的剑光蓦地消失了,因为承受不了先前这样激烈的斗战,在灵流熄灭的须臾就碎成了粉末。
“哇——真好看!”
“那是一本人吃人的书……昔日,修士拿美人席炼药飞升,今日,美人席也不过拿你们铺路回家而已!”
像是娃娃们的天灵盖就此碎裂……
但没有什么比木烟离的眼神更锋锐了,木烟离一字一顿道:“楚宗师。你没有翻过蝶骨美人席一族的案宗吧?”
那个被她称作阿爹的男人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从女孩手中将锦盒拿过——
“铿!”瓷泥落地是这样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