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皱了湖面,涟漪一圈圈盪开,傅清寒和牧泛舟站在湖边,清风吹拂着二人的发,许久都没有对话,远处林中的鸟不时惊起,长空与湖面相映,动静相合。
沉默良久,傅清寒道:「卢笙灏是警察。」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表现出太多情绪,但这件事却是近日一直压在心上的一块铁铅,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如果只是唐兄会和青帮的争端,因为知道自己的底线在牧泛舟那里,好歹有个行事标准,但涉及到另一方,尤其是可能会给所有人带来毁灭性灾难的那种,傅清寒没办法轻易做出决断。
不得不承认,牧泛舟是她唯一可算是无话不说的对象,这些年对他的依赖,也已经根深蒂固。
牧泛舟看了她一眼,表情有点微妙:「你打算怎么办?」
「傅霜在怀疑他,傅云衣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现在卢笙灏想全身而退,我……」
「你成了决定性的因素?」牧泛舟接过她不好说出口的话,也点出了她为难的核心。
帮助卢笙灏逃出眼下的困局,或是彻底剷除他,无论哪一个,都会严重打破她心里的平衡。如果她只是傅霜的人,不用考虑牧泛舟,或许还可以选择前者,因为卢笙灏在短时间内就引起了傅云衣的怀疑,说明他真的不是做卧底的料,正面与警方周旋,这是所有黑道人一直在做也最为擅长的。可现在傅清寒的多重身份,令局势牵一髮而动全身,卢笙灏的目标,不仅仅针对着傅霜,几乎可以扩大到整个黑道,包括牧泛舟在内。一点坍塌,可能引起诸多连锁反应,傅清寒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这些天的冷静,让傅清寒想清楚了很多事。卢笙灏既然是警察,自己当初又没有查到他的真实背景,说明有做过刻意的隐藏,他从一开始,就是卧底,将顶点作为突破口,要打入唐兄会内部,接触到寰宇的核心。对他来说,她才是个意外。
卢笙灏是个太过感性衝动的人,他不适合做卧底,动了感情,有了真心,越发在这漩涡中步步艰辛。
也幸亏他不是个好卧底。
傅清寒有点后怕,现在真正清晰地感觉到在这黑道上混有多艰难,谁也不可信任,谁都可能背后插刀,你分不清在床上和你缠绵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甚至连她自己也一样,就无从抱怨这样的现实。
可还是太残酷。
她也因此,对将来必定面临的与傅霜、傅云衣之间的感情羁绊遭遇到背叛时的局面,感到辗转难眠。
心事重重,让傅清寒这段时间更加憔悴。
牧泛舟似乎看透了她眼底的疲倦,他静默片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眺望远山时,神色悲悯。
「面对警察这种天敌,你都犹豫不决,看来是私心在作祟了。」牧泛舟一针见血,「你这样心慈手软,也不知道将来会给你带来好处还是灭顶灾难。为了保护最重要的东西,剜心割rou这样的牺牲是绝不会少的,今天的不忍,会在明天给你带来更窒息的痛。」
傅清寒动了动嘴唇,声线有点颤抖:「我明白,可我……」
牧泛舟伸手把她揽在怀里,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那种难。」
你怎么懂呢?这种掩饰着自己,每天都在表演,午夜梦回,连自己都在问自己,究竟什么是真实的「我」,这种感觉,没体会过的人怎么懂?
这样艰难的处境,连可以说的人都几乎没有,你怎么懂呢?
傅清寒心底想着,但没有说出口,她靠在牧泛舟胸口,眼泪不知怎的落下来,很快就打shi了他的衬衫。泪水浸透布料贴在他的胸膛上,也灌到他心里去。
牧泛舟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没说的是,我都知道。
女人在他怀里默默饮泣,眼泪一出闸就像决堤的洪水,长期的压抑、踌躇、徘徊、反覆,对自己产生的怀疑与厌倦乃至憎恨,都化为此刻心底滔天的海浪,冲溃了所有防备与屏障,化为泪水倾泻。傅清寒越想越难受,小小的低泣渐渐加重,最后变成哽咽的大哭。
牧泛舟就这样顶天立地地做她的依靠,任由她发泄,不言不语,眼神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傅清寒渐渐感觉好多了,她的眼睛有点红,积蓄的负能量被排遣了十之五六,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牧泛舟递过纸,让她把眼泪擦干,才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说:「卢笙灏是什么人,这与你无关,你不知情,直到现在也不知情。」
傅清寒一愣,反应过来这意思是要她放卢笙灏一马了,撇清关係,把知道当做不知道,任傅霜去处理,至于他能不能活命,就看他自己的本事和他背后的力量了。
这似乎是比较能兼顾理性与私心的一种做法,不至于让内心过度失衡,但傅清寒没想到牧泛舟会给出这样的建议。
别人或许不了解,但傅清寒深知牧泛舟是个怎样的人。只要威胁到他的安全,动摇他的地位,任何隐患,都会被他扼杀。他心狠手辣不输于傅霜和傅云衣,或者说,能在青帮坐到现在的位置,都说明他是个比常人更狠的人。
傅清寒原本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