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顾安言的那天是整个七月气温最高的一天,书吧的空调坏了,顶上的復古大铁扇呜呜吹着,我吃掉完了第三根冰棍。
他拿着一本芥川龙之介的小说集走到我对面坐下,长着一张忧郁苍白的脸,我看了看他手上的书,他以为我看他,就看了看我,我发现他看我,就看了看他,他看了看我桌上的书,发现这次我真的看他,又看了看我……
然后我们就被彼此逗笑了。
我说:「我也很喜欢芥川龙之介的小说,很人性,又很黑暗。」
他说:「我也喜欢博尔赫斯的小说,构思Jing巧,又充满了哲理。」他顿了顿,「不过女孩子好像不大看他的书。」
我翻了翻纸张,「我确实也看不大懂。」不过是舅舅看过,我爱屋及乌而已。
然后我们聊起来,从自己喜欢的作家,到钟爱的几本书,再到对同一篇小说的不同看法,彷佛有说不完的话。
我说我以前看《城南旧事》的时候放着林海的专辑,然后整个人都陷进书里了,感觉身处上世纪初的北京大院一样。
「真是看什么书就配什么音乐,最好有好一点儿的音响,就很容易身临其境。」
顾安言说:「我更喜欢听收音机,以前喜欢什么歌要去买磁带才听得到,偶尔在收音机里听见,整个人都会兴奋得跳起来。不像现在,能随时在网上下载,反而没有那种乐趣了。」
「磁带……还有歌词本!」我欢呼雀跃地跟他怀旧起来,他喜欢beyond、齐秦、张学友和迈克尔杰克逊,我说我不是你那个年代的,我小时候都听she和周杰lun。他笑起来,清朗的脸变得生动,全然不像刚才忧郁寡言的样子了。
「我家里好像也还有几盒齐秦和王杰的磁带,二十年前的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放。既然你喜欢,我什么时候拿来送给你吧,给你收藏。」我兴奋地提议着,和他约了明天在这里见面。
我给叶子打电话,说我遇到知己了,相见恨晚啊。
她说,「我还以为我是你的知己。」
「那不一样,那个谁……哦,顾安言,我们有好多共同话题,像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一样,而且相处起来很轻鬆,不会因为不熟而尴尬什么的。」我哈哈笑起来,「他挺有意思的,我觉得我们肯定能成为好朋友。」
那天晚上我在家翻箱倒柜,终于在书橱的最顶层找到了那几盒老古董,这还是舅舅少年时期买的,反正他早就用不着了,我要拿去送给顾安言。
第二天出门,扎了两条小辫子,穿着一件浅碧色的吊带衫和旧牛仔裤,心情非常好。我觉得顾安言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所以也把自己弄得纯真邻家一些,真是近朱者赤。
没想到,他竟然送给我一台收音机!
「我家收藏了很多,这台比较小巧,挺适合你的。」
看得出来是九十年代的东西,我把它拿回家,放在书桌上兴致勃勃地研究起来,连舅舅叫我吃饭都没有注意。
趴在温热的胸膛,身体逐渐缓下来,我疲惫地嘆了一口气。
和舅舅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忽然提到顾安言,我说世界上有一种人,他的价值观不符合这个社会大多数人的习惯,没有事业野心,不上进,似乎安于最普通平凡的日子,做着默默无闻的工作,但他们的Jing神世界又那么纯净,不掺杂物质社会的浮躁和盲目,我觉得很珍贵。
舅舅说,顾安言是谁?
我说是我新认识的朋友,「是个很淳朴的人。」
舅舅没再说话,我打了个哈欠,「明天要跟顾安言和叶子去钓鱼,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亲自钓过鱼……」
说着说着,渐渐睡着了。第二天去郊外的农场,风和日丽,亲近大自然的感觉特别好。下午三点的时候舅舅打电话来问我晚上要不要回去吃饭,原本我们是计画在农家乐吃野味的,不过听舅舅的嗓音有些沙哑,好像有些感冒了,气人的是他自己居然不放在心上,说喝点热水就好,我让他在公司等着我,现在给他买药过去。
中途扔下叶子和顾安言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好在他们不和我计较,叶子说反正我经常干这种事。
一边儿打电话问舅舅的症状,一边儿去药店买药,接近四十度的天气,把我忙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安璃都让我有点不舒服。
我要是她的同事,每天有一对半露的酥胸在眼前晃,还能专心工作吗?那么白,湛蓝的血管清晰可见,她的ru晕都快挤出来了……
舅舅靠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我把药放在桌上,过去摸摸他的额头,有点烫,脸色也不太好。
「很难受吗?要不要去打针?」
他一动不动地打量我,忽而伸手抚摸我被晒得发烫的脸,「怎么满头都是汗?这么着急做什么?」
我喘着气,坐到他腿上,习惯地偎着他,「能不着急吗,你这么大人了,怎么也不照顾好自己?」仰头看他,「先吃药吧,拖严重就糟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