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的重建2
几乎三十六小时没有合眼,陈淮一眨不眨地睁着眼睛,他静默地注视着陈济,看着吊瓶里的营养ye全数输入她的静脉,等到她把点滴打完,医护人员收拾器具走开了,他才重新把她抱回自己的房间。他把陈济放在腿上,让她枕着自己的腿根,而陈济目光空洞,任凭摆布。
一天的时间又过去了大半,很多杂务等待他处理,但他没有心情。
外面的天气Yin沉沉的,进入冬季以后天黑得特别早,房间里昏暗无光。
他在朦胧不清的光綫里细细抚摸陈济的脸颊,轻手轻脚,又一次尝试叫她的名字,她没有应。
于是陈淮俯身吻她,她侧过脸躲避。
他知道她醒着。
迟钝地盯着天花板,仿佛神游在外,灵魂和rou体都分离,但其实她清醒,她清醒地拒绝了陈淮的亲吻,幷移开脸不想看他。
陈淮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想,明明就在昨晚他们还肌肤相亲,她还在他的身下承欢,叫他哥哥,用她娇媚的嗓音喁喁细语,拿那双婉软的小手滑过他的胸前,承受他的进入,回应他的亲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低下头亲吻陈济的额头,嘴唇紧挨,声音经过颅骨加成,如水荡涤,他说:「好妹妹,你别这样。」
他垂下眼眸。
「陈济,妹妹,别这样对我。」
有那么一瞬间,陈淮感觉到了害怕。到底是害怕陈济将永远沉默还是别的,他说不上来,他想起的是少年时代看到的妹妹的眼睛,他童年的恐惧几经周转,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来不及细想,他看到陈济迷茫的眼睛重新聚焦,把视綫定格在他身上,她终于出声了。
小声问:「哪样?」
不太有力气,气息落入湖面,连水波都吹不动,却让陈淮心颤。
「别伤害自己。」他说。
他把陈济抱了起来,在怀里好生爱抚,从额头亲吻到修长的脖颈,他听到自己说,「我会心疼。」
「真的吗?」
仿佛生气注入,这句话点亮了陈济的眼睛,她笑得妍丽到妖冶,手掌按动陈淮的心间,追问,「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辱我駡我,打我伤我,你告诉我你会心疼?」
他真的心痛了,陈淮想。
「哥哥,你从来都没有心呐,你拿什么心疼?」
他看着她突然锋利成一把匕首,觉得苦涩又觉得欣慰——至少她说话了不是么,至少她理他了——他沉沉地呼出浊气,抱着她,张口之后又闭上。
陈济重新躺回床上。
陈淮又把她抱了起来。他着急地抚摸她闭合的眼睛,最终把那句难以启齿的话吐了出来。
「对不起。」
闭眼轻颤,那瞬间他强烈地感觉到有什么碎了,某种陌生的情绪从他身体里外泄。又一次想起少年时看到的那双少女的眼睛,那副从童年开始让他陷入恐惧的懦弱表情,辗转多年,终于在这一刻重合在了他的脸上。
命中注定。
想起这四个字,想起他们从出生开始相连的血脉,他知道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他们是一样的人。
陈济放声大笑。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气息游离,与其说是大笑,更像是喘息,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胸腔翕动,闭眼歇息,然后说:「有什么用呢?」
她说有什么用呢,抬头直视陈淮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爱你了。」
陈淮心中一震。他闭上眼睛。
「没关係,」他听到他说,「没关係……」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会陪着你,我会好好陪着你……」
「不需要。」陈济说。
她注入了营养ye,休整过后身体爽利了些,所以试图推开陈淮胸膛的手有了力道,她想从他怀里挤出去。
「别……」,陈淮皱眉。
他不想逆她的意思,但也不想放开她,他轻轻揽着她,尝试从她背后吻上她的唇。陈济挣扎着打他,对抗间在他脸上留下了两条指甲印,鲜红鲜红的,瞬间就有血珠跃动。
他没觉得太疼,但陈济楞住了,她的五指聚拢,缩成一团,用指关节擦了擦他溢出来的血。
白瓷般的手指染上了一片血红。
陈济含住那根手指,抿了抿关节上的血,安静了下来。
「不要离开我。」陈淮摸了摸她的头,说。
陈济没有回应。
「不要离开我……」,于是他沉yin着加大了筹码,他说,「我什么都愿意。」
「只要你不离开我。」
陈济的眼睛里光点闪烁,她的眼睛在睁大的瞬间伴有瞳孔微缩,傍晚的日照只有余辉,笼罩她周身外围,所以隐没了她的整张脸。
逆光中的少女咧开嘴角,缓慢,甚至有些迟钝地,送出三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