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
第三颗扣子被捏住,贺秋阳额角沁出热汗,终于抬起眼睛。
钟琪的眼底映着他的脸,距离太近了,他甚至能看见,自己喉结滚动了一下。
「言必信,行必果。」她摘掉他的眼镜,随手丢到沙发上,「我做到了,你也应该做到。」
指背以缓慢而均匀的速度,蹭着他胸膛的皮肤,解开第三颗扣子后,来到了第四颗。
贺秋阳再抑制不住呼吸,哑声道:「江总不想看见董事长这样。」
钟琪动作一顿。
「董事长瞭解江总,您一定知道,如果他还在,就会阻止你这么做。」贺秋阳重新垂下眼皮,压着声音里的情绪,说:「江总希望您好……」
钟琪直起身,俯视着视綫不太对焦的贺秋阳,「我知道。」
江聿城也知道她会怎么做,只是他还在的时候,就没办法阻止她做任何事,何况他死了。
钟琪走回桌边,慢条斯理地点起烟。
生死中间的那条河,渡过的人没有谁能再回来。对岸的人事书音、荒草杂芜,有没有落成死者的甘苦念想,她不知道,只知道她是不想、不念。
不是第一次死别,也不是年轻的二十岁,她没有那么多的爱怨要阐述。
钟琪徐徐地吸烟、阖眼。
一夜没睡过,不疲倦是假的。但闭上眼睛,五彩斑斓的画片会争先恐后地涌出,群像翻来覆去,不得安宁。她需要睡眠,也需要时间,如果药和性能换来Jing力,对她来说是再划算不过的交易。
但其他人不这么觉得。
十年了,亲近的人仍然不能理解。
或者换句话说,是能理解的人,都不在。
钟琪开口,烟雾流进嗓子,熏出一点沙,「出去。」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钟琪听见贺秋阳离开、关门,她睁开眼,瞧见了桌上还没拆的礼盒。
解开丝带,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是个被Jing雕细琢的画框裱起的油画。不懂画的人,仍然能从上面斑斓的颜色中,感受到炽烈而狂热的情绪。
窗明几净的餐厅挂上闭店的牌子,周光远和一些交好的同学围在桌旁,边吃边喝、有说有闹。
有人和霍恩回勾肩搭背,唏嘘感慨:「小霍子,咱们这群人里,就你算是熬出头了,以后有好事儿别忘了照顾照顾我们啊!」
周光远跟着插话:「就是,比如说你组里缺端茶倒水发盒饭的,记得叫上我们啊,我们不要工钱的……」
一群人吭哧吭哧地乐,霍恩回也乐了,一口应承下来,「行。过几天又一个本子开机,到时候你来给我捶腿打伞。」
周光远装模作样地捶了他一拳。
大家正闹着,霍恩回余光扫见,餐厅外面停下一辆车,他眼神晃动了下。
钟琪没有下车,她在半降的车窗之后,见到霍恩回从餐厅出来,直奔着她迈开大步。
「董事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霍恩回走到车旁,没有弯腰,在高处投下目光,朗声问她:「公司不忙吗?」
钟琪没回答这个,口吻平淡地问他:「你有饭局?」
「不是,我今天过生日,晚上要赶飞机,他们特意中午过来给我庆生。」霍恩回:「董事长,要不要进来坐坐?」
钟琪眉梢轻动,饶有兴味地看向霍恩回,「不知道你生日,我没有带礼物。」
日光正盛,年轻人的眉眼笼在其中,边角的突兀被模糊掉,毫无纰漏的成熟与温和。
他说:「董事长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霍恩回和钟琪一起进到餐厅,她扫了眼,桌边几张面孔是在上次爬山的时候见过的。周光远最先站起来,表情有点楞,「钟董……」
其他人或知情或不明就里,也跟着站了起来。
钟琪微微偏过头,身侧的霍恩回将手搭在她的腰上,他说:「你们有些人没见过,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钟琪。」
他没有再把手拿开,自然地带着她坐下,又从服务生手里接过新的餐具,仔细地摆放到钟琪眼底。
霍恩回没说钟琪是他的谁,但他会给钟琪夹菜,还在桌下握住她的手,没人是瞎子,看不出来两人的关係。
钟琪也没拒绝,她比预想中的更加兴味十足。
散场的时候,霍恩回说:「我送董事长回去。」
一路将钟琪送回家,霍恩回下了车,她回头看他一眼,「晚上几点的飞机?」
霍恩回关上车门,「我改签到明天了。」
说完,他打量着眼前的建筑。这里看起来像是钟琪真正的家,独门独院,Jing緻宜居。
霍恩回收回目光,钟琪背对着他踏进院子,走动间,黑色的髮梢在细腰的上方轻轻涤荡。
……过去那么长的时间,他都不知道钟琪家在哪。
这儿没有佣人,客厅很安静。霍恩回脱掉皮鞋,抬头的时候,钟琪和他说:「让我看看,你还学了些什么。」
「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