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之源前脚告辞,李光擎转头便奔润娘去也。公子坐回棋盘边,自言自语点评上棋局。
凤儿糊乱落一子,嘟囔道:“我竟不知你连棋也这般Jing通。”
“你相公我可是官宦人家儿郎,不懂这个要被耻笑的,且那胡暄做皇帝虽不中用,但棋艺在大岳称得上数一数二,他也教了我不少。”
公子半正经半傲慢说完,顺着往下走棋。眼下他能淡然提及从前听都听不得的名字,想来那些不堪过去,是真的放下了。
凤儿忽然捏着棋子不继续落,那神情姿态简直跟李光擎同一模子刻的。
“想什么呢?”公子在她眼前晃下手。
“想我初见爹爹时,他除了Cao着东燕口音,其余皆是大岳人样子,可当年杀到我娘小院的行凶者,是明晃晃穿着东燕服饰。”
先不论凤儿思绪怎就拐到那么远,她想的事倒是先头谁也没在意的。
公子压低了声音:“来认亲的尚且要装扮下皮囊,来者不善的倒生怕人看不出他们来自何处,这么一想,是有些蹊跷。”
“所以公子你说,那伙贼子会不会并非东燕人士,而是刻意让人认定他们来自东燕呢?”
“有这可能。”
二人陷入沉默,棋也不下了,不约而同替润娘发愁。
火烧卫家的不是李佑,杀进小院的或许也非来自东燕,这下不仅仇人是谁又没准谱,她错恨东燕十几年的事也更坐实了。
凤儿再一次感到无力。纵使她手握千昭令,能把大岳罪臣送到东燕,又成了卫家新当家,可号令无数谍人,然而灭门之仇她找谁去报,依旧无迹可寻。
她现在能做的又只是等待,等待李光擎进大岳皇宫,等待胡之源的人带出来福祸未知的消息。
东燕国君到访的事很快传遍龙州城,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蝶园里的客人们也众说纷纭。
事在他们嘴里是千差万别,凤儿听哪个都不像真的,也感慨国若无主是真不得了。从前他们虽也敢议论皇家事,但说的不外乎那点喜闻乐见的艳粉传闻,而今可好,这你一言我一语的,仿佛谁当皇帝他们说了算似的。
“爹爹进宫也有几天了,怎半点信儿也不透出来呀,源源那边也是,不会出什么差池吧?”
越没音讯,凤儿越急,急也没用,只能和公子絮叨。
公子安抚她,“天下最大莫过国事,你以为像咱园子选花魁呀,锦儿费点腿脚便跑下来啦,那一步又一步繁琐着呢,待一切尘埃落定,才轮到百姓皆知。”
就在凤儿刚刚安稳下心神准备耐性静候,皇宫里的消息传出来了!
意料之中,胡之洵如愿以偿,即将成大岳新君,灵前即位这步已走完了,只等登基大典结束,改元建新!
但这不是凤儿在意的,她迫切想知道李光擎是怎么演的这出皇权争夺戏,胡之源有没有保住性命与荣华,他曾许诺还沈良大人和吴老相爷的清白公允能否兑现,新帝登基惯例的大赦名单中,包不包括永不脱贱籍的夫人。
她所在意的一切,直到新帝登基大典完毕,李光擎要离开大岳之前再来蝶园,才得以知晓。
看李光擎一身华服坐于关雎馆,凤儿险些哭出来。
“女儿好生担心!”
她担心什么,李光擎都懂。小女儿家没见识过皇权争斗,仅凭耳闻那些血雨腥风,怕是难免的。
“爹是东燕国君,大岳能奈我何?”
李光擎笑得直爽,然复述当日的场面,也是禁不住几次高了嗓门。
良辰吉时,夜宴迎宾。
依大岳礼节,主位空置,李光擎与大岳众皇子平坐一线。
他先是自嘲耳聋眼花,竟将传言当真言,以为大岳新君已有定数,再见气氛烘至关键,借酒劲儿随口问出可是大皇子要继位了?
旋即四周鸦雀无声,无人敢将胡暄遗诏之事说出来,胡之洵也一时不好答对。
尴尬之际,胡之源主动打破僵局,“大哥确为帝王之才,诸皇子中仅此一位!”
“那为何迟迟不继位呢?”李光擎明知故问。
“大哥不继位,实乃遵照父皇遗诏。他万般具备,仅差一物。”
说罢胡之源款步正中,将一牛皮卷筒郑重其事举过头顶。
“四弟胡之源,有一物献给大哥!”
卷筒内正是前朝藏宝图,胡之洵打开后故作头一次见上书内容,摆着不解问他:“这是什么天书,赠我何用?”
“上头记载的是去云梦里的办法,弟弟已破译出来。如此大哥便能去那秘境,将其纳入大岳境内,再继位新君,也不违父皇遗诏!”
不等胡之洵发话,李光擎抓紧时机插嘴:“什么遗诏?吾可听得?”
他这东燕国君问起大岳遗诏,胡之洵原可保密不说,但惧怕藏掖遮掩会令他有所猜疑误解,传扬出去绝无益处,便无奈坦言胡暄遗诏的内容。
李光擎闻之感慨道:“四殿下既得此物却不留几用,反而献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