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栩听到她并没有称自己为王二郎君,又听她毫不避讳说明是来看望自己的,神情一下子柔和下来。
他对她来说并不是需要藏着掖着的对象,这对他来说是件让他欢喜不已的事情。
沈兰息则无可避免地耷拉下眉眼,像被雨淋shi的小狗。即便他早知她一入宫便过来看望王栩,但如今听她实话实说,心里还是难受得慌。
他既开心她光明坦荡,并不撒谎骗他,又难受她连骗一骗他都不愿意,或许在他心中他连被骗的资格都没有。
沈兰息一时想这些,一时又想别的,心中乱糟糟的,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他只顾着在心里自怨自艾,一时间忘记回答周寅所言,让场面冷了下来。
王栩看不得周寅被冷落,即便沈兰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猜得出沈兰息在想些什么,只是无论他怎么想也该将周寅放在首位的。
但他不想在周寅跟前大动肝火,所以越过沈兰息对周寅道:“我送你回去?”完全将沈兰息当作空气了。
周寅却摇摇头,十分关切地望着他道:“我坐轿辇走就好,你快回去歇着。今日让你走这么多路我心中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被周寅觉得自己弱小王栩非但不气恼,还十分受用。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在一旁魂不守舍的沈兰息,颇有自己大胜的得意之感,当下好心情地收下她的关怀,温润如玉道:“好,那我就不拖累你了。”他甚至会在他面前自嘲,实在是不可思议中的不可思议。
沈兰息也没想到二人相处时竟是如此,心里又是另一番说不出的滋味儿。而他在此处原本是想拦下她,想让她去他那里也坐一坐的,却怎么又说不出口。
“怎么会是拖累!”沈兰息听到周寅嗔怪道,急切地同王栩解释起来他才不是拖累。
王栩志得意满,趾高气昂,甚至觉得孤零零站在那里的沈兰息有些可怜。他即便喜欢阿寅又有何用呢?他不如一直将话藏在心中,如此他们还能继续做朋友。
可惜了。
“我同你开玩笑的。”王栩笑嘻嘻道,也只有在她面前会开一开玩笑。
“没有下次,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她难得生气,却是因为王栩说自己是拖累。
沈兰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早已乱得不成样子。
“好,我送你上轿?”二人完全将沈兰息当作耳旁风,熟视无睹。
周寅像生不起他气一样噗嗤一笑:“好吧。”
王栩拄着拐杖在门外停的诸多轿辇前抉择片刻, 才招呼周寅过来,笑yinyin地对她道:“这间轿子最舒适,你坐这个离开, 这是我为你选的。”
周寅微笑着看向他, 完全没有任何抗拒, 很温顺地要坐他指派的那辆轿辇。
见她如此听话,王栩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单臂夹着拐杖, 另一只空闲的手为她打起轿帘儿:“路上慢些。”他说了一句没用的废话, 显得自己奇蠢无比, 但他又乐在其中。
周寅和缓地答应了一句,弯腰钻入轿中,坐得很有风度。她忧心忡忡地看了眼拄拐的王栩, 细声细气:“你也多保重。”
王栩笑起来,答应道:“好。”他深深地看她一眼,要将她的模样刻印在心头一般, 才缓缓放下轿帘,让宫人抬轿辇离去。
二人从始至终再不曾与沈兰息说过什么。毕竟他自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旁人想与他说些什么都插不进去嘴,总不能为了等他什么也不做。
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一只没人要的小狗, 目送着周寅的轿辇启程、离去。
王栩带着胜利者的高高在上自沈兰息身旁离去, 不曾再摆什么Yin郁冷脸出来。他难得情绪平稳, 连一两句奚落沈兰息的话都不曾说。
系统都感到格外惊讶,不由出言感慨:“你竟然没有讥讽他一番, 实在不像你。”
王栩心情大好, 懒得与之分辩许多, 只说:“他已经输得很惨, 我对痛打落水狗这种没素质的事没什么兴趣。”沈兰息看起来实在太可怜,他过去嘲讽两句也没多大意思。如果沈兰息只有不甘,那他才有与之较量一番的兴趣。
系统竟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过去没断腿前王栩的意味,可惜它清楚这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王栩每次见了周寅都会这样子一段时间,不过一旦他的心情重新Yin云密布,他便会再度变得Yin沉狭隘。
王栩的好心情此次持续到想起周寅那双伤痕累累的手为之,他的气质瞬息变幻,让旁人不敢靠近。
王雎。
废掉他一只手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废了他一只手不追查到他身上。
眼见着王雎的生辰越来越近,他的确要尽快想出办法。
嫉妒之心作祟,他根本不想王雎能够弹奏周寅呕心沥血亲手做出的琴。
沈兰息连轿辇的影子也看不到,终于失魂落魄地挪动脚步,抿了抿嘴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索性垂头丧气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随心所欲走着,不知不觉地往自己宫殿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