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说的先帝滥赏关陇无度,压榨天下无准,所谓黜龙本意,不就是在说要击败关陇,自行上位吗?”
白横秋微微颔首,却终于在三辉金柱下站了起来,然后转身面向金柱,负手长叹一声:“无论如何,我都小瞧他了!此人不除,必成心腹之患!偏偏曹林又一直冥顽不灵!得好好筹划一下!”
张世静也立即起身:“要不要我再走一趟南坡?”
“走一趟是必要的,但不要指望能轻易动摇一位大宗师的态度,有些话虽然粗俗,但意外的贴切……如果说宗师只是想法多,大宗师就基本上只能用执拗来言了。”白横秋回头道。“曹林如此,张老夫子如此,其他几人也如此……你可以先去南坡,看看张老夫子有没有看到这些东西,问问他对张三的态度,回来后咱们立即筹划。”
张世静点点头,便要离去,却又想起什么似的继续来问:“那思思那里呢?要不要让她避一避?”
“不用。”白横秋回头神色澹漠道。“如我所料不差,思思宗师在即,只在观想的最后阶段,这时候我若能处置了张三,她自然会豁然开朗,顺理成章!”
“明白了。”张世静恭敬拱手,小心退去。
人一走,白横秋纹丝不动,只是来看身前的三辉金柱,半晌忽然开口,却不知对谁来言:“黜龙黜龙,若这般黜下去,去尽擅天下利者,岂不是要天下归一?天生万物万种竞自由,上至三辉,下起元元,自取天地元气,自成气候,你是什么东西要来黜我?!”
话语至于最后,竟然有风雷之色,引得冬雷滚滚。
东都城内,伴随冬雷,初雪已经落下,简朴的南衙大堂上,东都诸贵云集,一起来看这些东西。
“这有什么可看的?”段威看完之后最先不耐起来。“一个反贼,天字头号反贼,东齐故地起来的反贼,几十个郡地盘的反贼,他没有称王,知道把鲸鱼骨头分下去,都已经算他在南衙站过岗,心里有谱了……这种人,难道还要斥责他大逆不道?有这个心思,想想关西怎么办吧?北地七郡已经尽墨了,当庐主人韦胜机到底只是一个宗师,堵住了都蓝当面的口子而已,突利若弃了李洪,径直南下,他分身乏术,届时三辅Jing华之地便要没了!”
“关西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刑部尚书骨仪板着脸艰难来答。“今日就事论事便可。”
“关西才是我们的根本!”段威厉声呵斥。
“那东都呢?”骨仪反问。“东都不是根本吗?东都的武库、仓储、官吏、百姓……”
段威叹了口气,打断对方认真来言:“东都也是根本,但一定要去支援关西,现在是东都尚在,关西危殆。”
“都说了,关西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骨仪认真来辩。“今日就事论事便可……”
“这有什么可论的?”段威冷笑一声,顺便拍了一下身前的纸张。
“还是有些说法。”首相苏巍终于开口,却面色艰难。“造反的人多得是,称王的也不少见,不称王的也不是没有,但愿意因地制宜,修正律法的,还要专门论述大魏渊源继承的,却只此一家,公然说大魏马上要亡的,也只此一家。”
“这就是问题所在。”段威似笑非笑。“那又如何呢?”
几人齐齐一怔。
“我知道诸位意思,不就是想说这个反贼不一般吗?”段威摊手以对。“他当然不一般,不管是一个北地农家子能取下几十郡地盘,还是说如传闻那般是黑帝爷的点选,谁都知道他不一般,可人家已经反了啊,难道还能再给他定个什么新罪过?而且,连这个反贼都知道‘滥赏关陇无度’,知道‘全关陇之力’可争天下,我们身为东都留守,反而不晓得利害在何处吗?他便是再厉害,也只在河北,难道要弃了关西的巫族,去攻河北……”
“你懂个屁!”
忽然间,一直闷不吭声的曹林放声大喝,声音中夹着真气,宛若雷霆,堂中更是无故起风,将数不清的纸张旋转吹起。
其实,其余几人只是觉得声音大而已,但被针对的段威却瞬间觉得全身真气鼓荡,耳鸣目眩,发髻也整个散开,人更是直接失衡,跌倒在地,只是强忍住声音与气血罢了,却又扶着桌桉不动。
见此情形,堂上瞬间鸦雀无声。
“此贼有两个大不能忍!”旋风平落,曹林环顾四面,愤恨来言。“一在以贼子之身肆意污蔑先帝,二在妄论国祚!”
“那就去打!”段威挨了大宗师一闷,居然还有胆气在回过气后扶起桌子来回应,甚至语气愈发激烈。“就好像当年平东部巫族一般,你做主将,我做苦海偏师,看看谁怕死?!天下只剩三辅、东都与江都了,堂堂大宗师,有这个本事,放在哪里用不是用?放在南衙里用?!”
曹林双目圆睁,两人对视片刻,竟都不相让。
甚至,披头散发的段威好似发了疯一般,继续喝骂:“再说了,这贼人说错了吗?曹氏总共就两个皇帝,大魏却落到如此下场,便是江都那位失心疯了,也少不了先帝的!”